最后头的三人也是兴致缺缺、精神靡靡。
“不公平的事随时都在发生。”任裘靡忍不住向她建议:“有些话不要说得那么明白比较好。”
“嘿,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开口跟我说话哩。”好感动。
“你跟其他检察官不太一样。”她刚才的嘀咕让她对她完全改观。
何夭夭朝眼前这位女刑事伸出手。“何夭夭。”
意会她的用心,任裘靡也给了回应。“任裘靡。”
这情景让被冷落在一旁的封志尚看得好──嫉妒。
她对任何人都比对他好!看看、看看!才刚刚正式认识就容许人家勾她肩、搭她背,咬起耳朵说悄悄话,这教他情何以堪。
这个女检察官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封志尚晾在一旁只有干着急的份。
在这时候,任裘靡不知道听何夭夭说了什么,先是皱眉头,而后狐疑地瞧着何夭夭,之后瞠大双眼朝他这边看了一下又连忙收回。
莫名的举动加深他的疑虑和焦急,就连前面的人在报告案情也听不进去。
何夭夭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我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啦,但是如果你不知道,我说了正好让你知道……”
悄悄话开场于无厘头的绕口令。
“别怪我多事哦,我只是看不惯有人爱到快吐满一桶血了,还被人家摆在冷宫里当冰雕,你好歹给个回应嘛,要就要、不要就早点判他死刑,也让他早死早超生,是不是?”
听了半天,她还是听不懂何夭夭的话。
“看你的表情是真的不知道哩,呴!跟我家杨洛一样迟钝,封志尚看你的眼神都快着火了,就你还一副冰天雪地、无风无浪的,真是败给你了!看见你们的人随便一瞄都能看出他对你的热情像把火,足以燃烧一整片沙漠,就你还住在珠穆朗玛峰,继续漫天飞雪的生活。”
她还是不懂。
“呴!你真的不是普通迟钝,是超级迟钝哩!简单一句话就是:封志尚喜欢你,不不,说爱你也可以,总之,在你身边这个男人对你有意思就是了!”
她终于听懂,错愕的视线投向一脸问号的男人,却因为何夭夭给的消息太乱人心而仓卒收回。
但是听进去的话一反平常听过就算的漫不经心,硬生生烙在脑子里,深刻得让她想忘都忘不掉。
何夭夭说封志尚对她──
真的假的?
任裘靡不得不花点心仔细去思考这件事情。
如果真有这回事,最近局里的波起浪涌就不是没有原因,林凤吟的仇视也就不是没有道理。
问题全出在她跟他身上。
迟来的了悟,也同时带来困惑。
没理由、没道理,不可能──怎么想都觉得何夭夭的话纯属无稽之谈、兴风作浪之语。
“什么事不可能?”坐在她隔壁的封志尚凑过来。
任裘靡挪移身子,有意无意间拉开距离。
什么时候被他感染自言自语的毛病?
两个人太常接触,就算交情不好、彼此嫌恶,还是难免染到对方恶习,啧。
封志尚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仍然疑心地瞅着她,最近这几天她都刻意跟他拉开距离,好象不隔个三五七尺就无法自在。
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任裘靡的粗神经是让她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状况下都能安之若素的秘密武器。
一定是何夭夭跟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才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开过一次又一次的专案会议,不停重复上周的调查结果,基层的心声有志一同落在“与其坐在这听催眠曲,不如回家睡大头觉”的区块上。
坦白说,对于因为是高官子弟所以特地组成层级如此之高的专案小组,基层人员的心里是很不以为然的。
到目前为止没有新的进度,另一半的人力则用在封锁新闻媒体上,唯恐旧事重演;如果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就没那么谨慎周到了──这就是相关的办案人员最深感力不从心、没有干劲的地方。
“这个会还要开多久?”她宁可去街上找线索。
“管它要开多久。”反正没什么新发现。“你是怎么回事?”
“没事。”
“如果是私事我可以不理会。”话是这么说,但他深知自己做不到,只是口头上必须这么说罢了。“但是你的态度严重影响到工作。”
这个罪名未免扣得太大。“我没有。”
“你有。”
“没。”坚决不认帐。
封志尚无奈叹了气。“我不知道你在为什么事情烦心,但显然不是工作上的事,因为你最近的确有点心不在焉,不要否认,你自己心里有数。”
该说正经事的时候,封志尚的话往往比平常来得严厉。
公私曲直,他分得很清楚,这还是她潜移默化下培养出来的。
但这个影响他的人现在却有点公私混淆,没把心思放在案子上。
“第一分局的,你们两个安──”
“报告,我肚子痛。”封志尚抢下发言权,也不等主持人反应,拉起旁边的人就走。
突然遇上这阵仗,主持人一时间慌了手脚。“等、等──”
“等”了半天,人早离开会议室,留下一地错愕。
“嗯……嗯,刚才的情形,嗯……”主持人支支吾吾,眼角瞟瞟坐在旁边的召集人的表情──
开始掂掂自己头上这顶警帽还能戴多久……
“在这里总可以说了吧?”
侦讯室?“你可真会挑地方。”
“很适合现在的气氛。”他摊手,简直是豁出去了。“说不说?”
“你要我说什么?”标准嫌疑犯面临侦讯时脱口的第一句回答。
“不要拿那一套来应付我。”他一辈子的气都快叹光了。“就算是同事之间的关心好吗,你最近怎么了?”
她才想问他是怎么回事。
“上次何检跟你说了什么?”
“她──”才刚启口让封志尚期待下文,任裘靡又闭上嘴巴。
“裘靡哪──”封志尚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倾俯视坐在对面的她。“我真的很有心想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只是单纯地想跟你像个朋友一样地相处。”
“只是这样而已?”反问的口气暗藏难以察觉的不满,连自己都不知道。
封志尚以为她怀疑自己的话,重重点头。“只是这样而已。”
天晓得,其实他想要的不只这样、他的动机也绝对不纯正,但她绝不可能容他恣意妄为,他也不敢奢望能从她那里得到回应。
说得再白一点,他死心了,虽不是彻底死心,但也差不多挂了一半。
不战而降是很丢脸的事没错,但他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她连进决斗场的门票都拒绝给他,更遑论和留在她心里的男人一决高下。
翻看过范人杰的人事资料,他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刑事警察、也死得太带有英雄悲剧的色彩,如果没死,他会在一个半月之后荣任副组长,也难怪能让她念念不忘在心里。
可是自己也不差啊!为什么就不能得到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
“什么机会?”
又不知不觉把心里想的事说出口,啧,这个毛病再不改,哪天连对她的感情都脱口说出来就糟了。
“对谁的感情?”
天!谁拿个针线缝住他的嘴啊!封志尚抱头呻吟。
被侦讯的人反而变成是他。
“封志尚,你今天不说清楚就休想走出侦讯室。”她最恨暧昧不明的模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不是很简单吗?做什么硬要把它弄复杂。“说不说?”
黑眸定定锁着她,本来要问明事情的人反而成了被侦讯的对象,真的是欲哭无泪,她哪来反客为主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