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抽回,“我……我不想听。”黑暗里、沉默中,他们俩觑清了彼此的样子。
“我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她觉得自己有点不打自招,他说得对、他都还没开口,她就一副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急着打断﹒这么一来,仿佛她其实是期待听到那些话一样。
梵辛一脸认真而肃然地凝睇着她,而露犹疑。
“有人对你示爱过吗?”他忽地问道。
“我……”她心虚地躲开他炽热的目光,“我不需要男人爱。”
“怎么不?”他微蹙起眉。
“我从来不当自己是女人。”她答。
他凝视着她,“但你是。”
“我不需要男人。”她没正面响应他的话,只是“固执”地强调着、
“男人行的,我也行。”
“男人行,你也行?”他虬起浓眉,微带懊恼。
她疲惫地道:“难道……不是?能打得过我的男人,少之又少……男人能做当家,我也行。”
“你不需要比你弱的男人,但比你强的呢?”他紧捏着她的手,没有一丝松手的意思。
“梵辛,”她加重语气,“我再说一次,我……我不需要男人……”
“包括我?”他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她惊疑地望着他。他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想保护她、想爱惜她?
不,他对她根本不是真的,他心里有着别人,而她只是他从没遇过的“新鲜货”……
扬起眼帘,她坚定而带着点微愠,“是,我不想欠你。”
不想欠他?她对他的感觉就真这么淡薄,即使是在他一次又一次表现出他在乎她之后?
是的,他曾经因为生气而说出伤人的气话,但难道她感觉不出他对她其实是在意的吗?若非有情,他会愿意费心费力地搭救她、寻找她?
他想她并不是感觉不出他的感情,只是觉得不屑、不放在眼里。
“不想欠我?”他撇唇冷然一笑,“就因为我出身绿林、因为我配不上你、不够资格与你为伍,是吗?”
他的直接教她不知如何应对,顿时又失去声音。
他是绿林中人,而她是武林正道,事实上,她是该离他远点。不说他对她是真是假,不说她是否对他动了情,他们的接触都是不被允许的。
她父亲一向以身为武林正道为荣,素来不与绿林中人打交道,就算是梵家这种响当当的绿林家族,他父亲也不主动交好。
她可以想见,假若她父亲知道她跟梵辛有这么一段时,会是多么的恼怒失望。
不,她绝不能教她父亲失望,更不能让自己受到任何感情上的创伤。
她是未来的女当家,一个想跟男人争天下的女人可以捱刀捱棍,就是不能受感情的伤。
“不只是你,”她淡淡地说:“我不想欠任何男人。”
“你为何要如此逞强?”他问。
“我没有。”她断然地道,“我……我没有逞强,我一直是这样的。”是的,她一直是这样的。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女人,从不因为自己是女人而妄想得到一丁点不同的待遇。她练功、练剑,什么苦都能捱、为的不是别的,就是与男人站在同等的位置上。
当家的这个位置,男人能扛、她穆希敏也一样能扛;而为了证明她的强,她不能依赖任何男人,绝不能。
“冥顽不灵!”他一啐。
“梵辛,”她奋力地想挣脱他的手,“我将来是威远镖局的当家,我只能比男人强,绝不……不能输给男人。”
“被爱不表示你弱。”他打断了她。
“是!”她像是使出仅剩的最大力气的反驳,“真正的强者不需要依赖别人。”
“放屁!”他懊恼地沉喝一记。
希敏陡地,噤声不语。
“你是女人,不管你有多强,你还是女人!”说着,他抓起她的手腕,
“这是女人的手,不是男人的。”
她眉心一虬,“你……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穆希敏!”他忽地沉喝一记,“你真是个莫名其妙、无可救药的蠢女人。”
“是,我是蠢女人、可你呢?”她瞪着他,不甘示弱地道,“你是个游戏人间、用情不专、以杀人维生的绿林混帐!”
“你!”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在受了伤后还能如此无情地骂人。
他恨他刚才不惜以内力救她、恨她自视甚高、恨她有门第之见、恨她不把他的感情当一回事、他恨……恨自己到现在还无法真正地放下她。
他早该弃她不顾,早该去杀了朱禧,然后打道回府。为什么他还在这儿?为什么他就是不死心?
“梵辛,别以为你救了我,就能在我面前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他浓眉一虬,“我摆样子?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在你面前摆样子而救你?”该死的蠢女人!她到现在还感觉不出他的用心?
“难道不是?”她迎上他炽热而深沉的黑眸,“你摆出男人就是强者的样子,就是要我当个弱势的女人!”
简直不可理喻!要不是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他真想给她一耳光,狼狠地将她打醒。
“不管你怎么说,你是女人!”他愠恼地盯着她,“别以为能骂几句粗口就自以为是男人!你跟男人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她不驯地瞪视着他,“男人能做的,我……穆希敏也行。”
“是吗?”他拧眉而笑,“男人能的,你真的都能?”
她倔强地瞪着他,眼底写满了她的不服输及固执坚持。
梵辛存心激她,杀她锐气,想也下想地就动手扯开自己的上衣,露出那精实健美的身形来。
“男人能坦胸露背,你行?”他知道她一定不会这么做,而他只是想逼她承认总有些事是男人能做,而女人不能的。
希敏秀眉紧镇,唇片颤抖,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似的。
在隐约的光线下,她可以看见梵辛那精实的胸膛,美好的肌理。
她不是没见过男人赤裸着上身的样子、事实上,她从小就见多了不穿上衣的男人。可是……从没有任何男人像梵辛这般教她心悸。
要她在他面前赤身裸体,她当然是不愿意也羞于如此。可是刚才是她自己下了豪语,现在要是反悔或退缩,岂不是真应了他的话?
是的,男人能的,她穆希敏也能。脱衣服算得了什么?脱完了再穿回去就是!
想着,她痛下决心地解开腰带,扯落上次,并褪下胸兜。
梵卒是想阻止她的,可是他什么都来不及做,就只能呆愕地望着。
虽说他曾经为了帮她处理伤口而脱过她的衣服,但每次都是让她趴着、
从不曾见过她正面裸裎的模样,而现在……他发现那是多教人血脉偾张、情绪激昂的景象。
她的身子白皙光洁,那对丰盈的浑圆上绽放着两朵粉嫩,找不出半点伤痕或瑕疵;即使她从小练武,但身形还是十足女性的。
惊觉到他的目光竟动也不动地定在自己身上,她突然慌了。
“行了吧?”她力持声线平稳,急忙地要掩上衣服。
梵辛忽地出手拦阻了她,那动作比刚才还快速。
她陡然问道:“你……你做什么?”
他一顿,神情挣扎地凝望着她。
他想做什么?她突然在他面前宽衣裸裎,还问他想干什么?就算她不把他当一回事,不将他放心上,也该把他常一个正常的男人看。
仅管茅屋里光线昏暗,但她既然能见得着他,他一定也能看见自己。想到他这般看着自己裸露的样子,她就不觉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