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夜里,耳机那边传来的愤怒斥骂清晰可闻。对方是个男人,似乎非常生气,吼得又凶狠又大声。
曹文仪一声不出,按掉。倒头回去睡。
“是谁……这么晚打来?”涂茹转念一想,紧张起来。“会不会是伯母有事……”
“打错的。”曹文仪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可是……”
“不要管那么多啦!睡觉!”曹文仪突然变脸,凶凶的下令。
涂茹皱眉,不知道这转变是怎么回事。还来不及多说,手机又响了。
“他妈的!”曹文仪诅咒了一声,把手机拿过来,这次连接都不接了,干脆整个关机。
四下重新落回寂静。忐忑不安的涂茹呆坐在小床边,她的情绪太紧绷,根本没办法躺回去继续睡,但曹文仪显然不想多谈,背对着她,不动也不讲话,简直像是立刻又睡着似的。
不料五分钟后,门外走廊响起了脚步声;然后,有人开始狂按他们的电铃,还夹杂着敲门声。
“曹文仪!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外面的男人气急败坏,吼声大概整层楼都听得见。
“$%〈&*……”这次曹文仪的诅咒就不止一两句了,而是一长串。她翻身爬起来,就穿着单薄运动衣裤往门外走,对着要跟过来的涂茹下令:“你不要来。”
“别这样就去开门,万一是、是……”她也想不出来会是什么,急着要拉住曹文仪。“我们打电话报警好不好?你这样出去太危险。”
“我叫你不要来!少管闲事!”
涂茹被曹文仪一凶,还猛推了一把,踉跄退了好几步,跌坐回床上。眼睁睁看着曹文仪开门,门外有名高大的男子,两人怒目相向。
“为什么挂电话?!你以为可以躲多久?!”
“不要在这里闹,我们出去讲。”曹文仪低声对横眉竖目的男人说。
“文仪!”涂茹挣扎起身,要追上去。
曹文仪闻声回头,看了脸色苍白的涂茹一眼,口气已经冷静了些。“这是我……朋友。我们有点事要谈,你不用担心。”
随即眉一扬,武装起毫不在乎的模样,真的出去了。
涂茹还是追了上去,连鞋都来不及穿,冲出去之后,发现他们已经下楼了。衣着单薄的她在夜里打了个寒颤,跟着下楼,只来得及看见曹文仪跟着男人上车。曹文仪还对她挥挥手,示意要她回去。
孤立在凌晨的巷子里,她微微发着抖。寒意,从脚底一直窜上来。
他们显然是旧识,否则,依曹文仪的个性,不可能这样乖乖跟着走。那男人看起来非常生气,曹文仪则是扬着头,一派不在乎的模样。
怎么办?
上楼之后,冷得一直发抖的涂茹,手抖抖抖地拿着自己的手机,按着电话号码。不是报警,而是,她需要另一个人的声音;那个沉稳、温柔、安定的好听嗓音。她需要他告诉她一切都没事,不用害怕,他会处理……
然而,按到最后一个键时,涂茹停住了。
凌晨一点半,耿于介应该在休息了。何况,她打去要说什么呢?真的要他处理吗?她努力想训练自己的独立自主,都训练到哪去了?
颓然放弃,涂茹把手机搁下。她紧紧环抱着自己,想要抑止毫无理由的颤抖。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先等文仪回来吧,等她回来,她们可以好好谈一谈,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一夜,曹文仪没有回来。等到天都蒙蒙亮了,楼下开始有人车声时,她揉着酸涩的双眼,伸展已经酸麻的腰、背,全身肌肉都因为疲劳和长久保持同一个姿势而抗议着。头重脚轻,鼻塞喉咙痒,看样子要感冒了。
晨光中,她望着昨夜曹文仪来不及带走的背包、外套,又发了一会儿呆。
那日去学校上班,脸色惨自得跟鬼一样,办公室里的众欧巴桑老师非常关心,左一句右一句,又是要她进补,又是拿成药给她吃,热心到令人头昏。涂茹一一谢过,实在无心多周旋。
她试图打电话到曹家,曹妈妈说是没回去;又打去曹文仪上班的书店,对方说曹文仪今天是上晚班,还没进来。
当晚涂茹回到住处,拖着沉重的脚步。她已经感冒了,整日操心下来,病情加剧,却还一直在想着要去书店看看,去曹家看看……
缓步转进小巷,却猛然发现公寓楼下停放的机车上坐着一个男人。
涂茹的心跳猛然漏了好几拍。她以为是耿于介。
但转念一想就知道不可能。依耿于介的个性跟家教,绝对不可能坐成那样,手上还持着烟,非常江湖的模样。
她定了定神,慢慢走近,发现是昨夜来敲门的凶恶男人。
“你……”涂茹诧异得睁大眼。“文仪呢?你为什么在这里?”
男人抬头,没有正眼看涂茹,但黑眼圈与眉心的深深皱纹都说明了他的精神状态,他粗犷的五官刻着疲惫。
“她没跟你联络吗?”男人沙哑地问着,没了昨夜的凶暴霸气,反而有种沧桑感。
“没有。她不是跟你在一起?”涂茹迟疑了一下。“你到底是……哪一位?”
她的嗓音一向温柔,有着安抚作用,男人明显放松了些,扯起嘴角,露出扭曲的苦笑。“我?我是她的前男友。她没在你面前诅咒过我吗?这倒新鲜。”
涂茹大吃一惊!
前、前男友?可是,曹文仪的前男友不是已经车祸身亡了吗?这也是为什么每次曹文仪讲到他都一脸落寞阴霾、不想多谈的样子,不是吗?
看着涂茹震惊的表情,男人又笑笑。“看来是有。她怎么说?说我死了?残废了?变成植物人?是被车撞?突然生重病?还是欠债不还,被黑道砍杀?”
“她说……她说……”无论如何,涂茹还是无法说出“她说你已经死了”这句话,只好改变话题:“为什么她要这么说?”
“因为她恨我。”男人的苦笑非常嘲讽。
他转过脸,正面对着涂茹,也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因为,男人的左脸有着明显的瘀血,眼角、嘴角也破了,显然是被打过。
“很惊讶?这是昨晚她打的。曹文仪是个很戏剧化的人,你还怀疑吗?”男人疲惫地摇摇头,不想多谈的样子。“好聚好敌对这女人是不可能的,你自己要小心点。我是想麻烦你一件事。”
“什、什么事?”
“她有我的私人印鉴、存折、护照,一直到现在都不肯还我。已经很久了,我要她出来谈,把东西还我,她都死命的躲,完全不鸟我,可不可以麻烦你看一下,是不是收在房间什么地方?”
涂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男人摇摇头。“不用担心,以前我跟她住在这里时,房租水电等开支都是从我那个帐户里扣,早就扣光了,存折里根本没钱。她说东西都丢掉了,不过依我对她的了解,应该还藏在原来的地方。”
“文仪已经搬回家了,这儿现在是我住,我不记得有看过类似的东西。”涂茹思考片刻,这样回答。
“应该在床垫底下。她一直把东西藏在那儿,以为我不知道。只是她换过锁,我根本进不去。”男人注视着涂茹。“方便看一下吗?我在这里等你。拜托。”
请求得那么客气谦卑,涂茹拗不过他,只好勉强同意,上楼回房间,一开门,又再度傻住。
昨夜没拿走的背包、外套等物,都已经不见;而本来立起来搁在墙角的旧床垫,房东说要收回去的,一直还没来拿走,此刻已经被利器画破,里面老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