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弹簧、棉絮都跑出来,落了一地。
曹文仪回来过了。
木然走到面目全非的床垫前,才看到弹簧中间塞着一张纸条,凌乱写了几个字:抱歉,我会赔你新床垫。有事要离开几天,不用找我。署名是文仪。
老实说,涂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一切都超出自己的理解能力范围,熟悉、亲近的老同学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她整个人呆了。
重新下楼,男人一看到她的脸色,就猜到了大概。“我晚了一步,对不对?”
她点点头。努力了半晌,才说:“床垫被割破了,文仪……好像回来过。”
男人不再多问,耸耸肩。“那就没办法,对你不好意思就是了,私事还牵扯到你。不如,我请你吃个晚餐吧,前面好像有一家面店。”
涂茹正要婉拒,却被他的下一句话给改变了心意。
“你不想听听我跟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发生过什么吗?”
薄薄的暮色中,涂茹和一个陌生男人交谈着,之后,还相偕离去。而这一切,都落在刚开完研讨会、挤压出可怜的晚餐时间,故意绕路过来的耿于介眼中。
口袋里的公务用手机已经响了无数次,声声催着他回医院;急诊刀已经在等着,分秒必争,但他依然盯着那婉约的背影,眼神几乎要烧穿她。
嫉妒、不理智的怒火也破天荒第一遭,几乎要烧毁自己。
在那一刻,耿于介确确实实忘记了自己的医师身份,而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站在这里,感受着自己内心的撕扯与愤怒,以及强烈的渴望。
但他终究不是一个平凡的男人。手机再度开始震动,提醒他这件事。
从自己的世界里回到现实,他恼怒地呼出一口长气,转身,准备去尽他不凡的义务与责任。
但是……他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第九章
稍晚的医院,恢复室门口。
“耿医师怎么了?这台刀开得很成功,为什么一点笑容都没有?”护士在走廊上窃窃私语。
一讲到耿医师,不管老少,只要是女性同胞,通通都非常有兴趣的凑过来,耳朵都尖了。
“听说他老婆还没回家耶。”有人踊跃提供八卦。
散播八卦的同事被瞪了一眼。“人家老婆没回家,你干嘛笑得这么开心?以为自己又有机会啦?”
“不是啦,讨厌!”娇嗔嬉闹一阵之后,又有人忍不住问:“听说耿医师今天在开刀房发脾气?真的假的?”
众人一听,都瞪大眼。“不可能吧。”
“真的。”刚从开刀房下来的小护士信誓旦旦,“麻醉科的邱医师老毛病又犯了,叫麻姐先来上麻醉,自己迟到不说,整个流程都拖延到了。耿医师别完手进来,还在弄lumber
“他说什么?他说什么?”众人极有兴趣地追问。大家都想知道,儒雅的耿医师到底怎么电老油条的麻醉医师呢?
“耿医师只是说,以后不要这样浪费时间,然后自己接手Spine
“哗!”赞叹的惊呼声整齐响起。“主治医师这么没架子,真了不起。”
本来耿于介对于小姐们的高谈阔论、大肆八卦都一笑置之,体贴地不出现,让她们自在聊个够的;不过,今天他完全没有体贴的心思,大步走过,脸色十分严肃冰冷,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们一眼。
本来八卦得正开心的小姐们见状,个个吓得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等那高大身影风一阵似的飘过去之后,三四个小姐才一起吐出憋了好久的气。“耿医师……真的很生气。”
当然,耿于介在火大。不过跟刚刚的手术没有关系。他火大的对象,是自己的老婆,或者该说,逃妻。
她要一点空间,可以;要独自想一想,也可以;不过,想要跟别的男人牵扯?门都没有。
会嫉妒、会愤怒、会吃醋的自己,是耿于介非常陌生的。但是这个陌生的人格在他身体里早已成形,他却从来不曾领悟过。
或者该说,从来没有什么事、什么人让他这么在乎过。
把稳重房车开得像风火轮,耿于介风驰电掣地在华灯初上的夜里狂飙,直奔涂茹的住处。他今天一定要跟她好好“谈一谈”。
因为巷子不大,加上路边停了不少机车,耿于介的车子开不进去;他在路边停妥之后,下车甩上车门,掉头就走,笔直往涂茹住的公寓楼下去。
“先生,来找女朋友哦?”卤味摊老板已经在做生意了,见到耿于介经过,很热情的招呼着。“吃过饭了没?来来来,过来一下嘛。”
耿于介本来一腔热血要直奔小公寓敲门的,但老板嗓门大,态度又坚持,他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这个黑轮要不要?”老板递过来一支关东煮,突然压低声音,很神秘地说:“我是要跟你讲,有人在‘把’你的心上人。这两天有另外一个男人来找她,你最好注意一点。我老婆比较喜欢你,说另一个看起来像流氓,你要加油。”
情报员似的报告完毕,又恢复正常嗓门:“算你二十就好啦。”
耿于介机械式掏出零钱,交给负责收钱的老板娘。老板娘还是低着头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用手肘推推老公,小声提醒:“花啦。”
“对对对!今天还看他送花来。男人不能太客气啦,你这样在外面痴痴的看着有什么用,要让人家知道你的心意啊。”老板训诫着。“当初我把我老婆的时候,还不是一天到晚……”
“好了啦。”只消老板娘轻轻巧巧一句,老板立刻就闭嘴了,一脸傻笑。
“谢谢你们的……”本来耿于介想说“守望相助”的,硬生生又改口:“……关心。还有黑轮。我现在就要上去了。”
英俊的脸上充满了决心,离去的背影又挺拔又坚决,卤味摊的老板夫妻用欣慰的眼神目送着他。“一定成功的啦!这么帅又这么痴心,哪个女人不被融化啊。”
如果能承老板夫妻俩的金口,那当然是最好了;不过耿于介没有余裕想那么多,他一心一意只想立刻找到涂茹。
公寓楼下的门只是虚掩,让他能毫无困难地登堂入室,上楼找到她的房门,动手猛敲。
涂茹不疑有他,很快来应门,一面还很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可是,没有耶,我找过了……咦?”
看见是耿于介,她瞪大了眼,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你在找什么?”耿于介的表情有如风雨来袭前的阴霾,整个人笼罩在可怕的气势中。“你在等谁?”
“是那个床垫……”
“床?什么床?”他推开门,跨进了小小的斗室,一阵浓郁的花香立刻围绕上来,一捧娇艳的鲜花插在水瓶里,就在门边充当置物柜的小木箱上怒放。
被花香蒙蔽得仅剩的一丝理智,累积多时的所有情绪汹涌溃堤,耿于介再也无法理性思考。
手上的东西──包括老板热心赞助的加油黑轮──往旁边一搁,下一秒钟,他抓住了涂茹的手臂,一使力,她已经在他怀中。
熟悉的男人气息让涂茹开始头昏,从来没看过自己温文的丈夫这个模样。很陌生,让人害怕;但害怕之间,却让人有种莫名的感觉,导致心跳一直狂飙。
“花是谁送的?你认识了新的男人?”他的嗓音压着低沉的危险,靠得好近好近,涂茹可以清楚看见他眼中的怒火。
她的头更昏了,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连舌头都不灵光了。“不是那样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