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公司的运货线都是固定几个卡车司机在跑,合作久了,面孔熟了,大家多少有几分交情。
迟到的事可不常发生在柯纳身上。可能仗着年纪轻,有冲命的本钱,他经常是提早抵达的那一个,有一次还夸张到把四天的运货路程赶在三天里跑完。
对他们这些靠载运趟数赚钱的人而言,时间就是金钱,在途中拖延越久就表示能跑的趟数越少。会让柯纳延误一天以上的行程,想来卡车的状况是很严重了。
中年主管指挥几位工人一起来下货。
“你最好趁着人还在城里,先把卡车送进厂保养和检查一下,免得半路当在没有人烟的地方,那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柯纳心念一动。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车子进厂保养,他们也可以在堪萨斯市多停留一些时候,雪有更充足的时间可以休息。
当然!这表示他的总行程起码会少跑两趟以上,可是他就是想娇宠她。
或许下意识里,他并不希望他们太早抵达芝加哥……
“我会的。”开心的笑容让他整个人亮了起来。
“嘿,你这小子,好一阵子没见,又变得更帅气了。”中年主管用手肘顶顶他。“看你气色这么好,是不是有了新恋情?”
“别开玩笑了,我唯一的宝贝就是它。”他拍拍卡车门,有点腼腆。
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出“雪”,不想让别人以为她是那种女人,不想和别人分享她……
老天,他真的恋爱了?一见钟情?这种浪漫的事发生在粗野不文的他身上,会不会太不真实了?
他哑然失笑,摇摇头甩去太罗曼蒂克的念头。
对了,他还没问她到了芝加哥可有何打算。她打算在芝加哥落脚吗?或者还有其他行程?有没有朋友在那里?男的还是女的?
他对她的了解少得可怜。她总是在以为他没注意的时候,脸上流露一种阴郁幽凉的神色,仿佛心里充满了黑暗的秘密。是芝加哥的那个人让她产生如此的心情吗?
今晚非问个清楚不可。柯纳暗自决定。
心思起伏地卸完货,把卡车开进保养厂里检修。中年主管很好心,先借了他一部公司车暂时代步。
这下子他不但收入短少,还多花了不少钱。雪身无分文,吃的穿的用的全靠他,但他喜欢被她全心仰赖的感觉。
回到汽车旅馆里已经四点半。他打开房门,里头窗帘未拉开,略显阴暗,只有双人床旁亮着一点昏暗的灯。
大床中央,薄毯随着一道玲珑的身影而起伏。他的进入似乎惊扰了浅眠的雪,她翻开毛毯,飘给他一个慵睡乍醒的浅笑。
“你回来了?现在几点了?”她揉揉眼睛,神智还不是很清醒,声音有着熟睡后的沙哑。“你吃过午饭了吗?”
恍惚间,他仿佛一个黄昏归家的丈夫,而她则是那甜美的妻子,守在他们的城堡里等待他……
柯纳把手中的提袋放在梳妆台上,往床畔一坐,将她连人带毯抱进怀里。
“嗯……我喜欢你的味道。”她舒服地偎进他颈窝里。
“我全身都是汗味。”他才喜欢她的味道,一种融合了成熟与清纯的诱人风情。
“还是很好闻啊。”闻起来很有安全感……
“我替你买了换洗衣物。”他忽然想到,倾身拿过梳妆台上的手提袋。
“真的?”她眼睛一亮。“我看,我看!”
等她拿起棉T恤往身上一比,他才发现这几件在架子上看起来挺漂亮的衣服,套在她身上的感觉有多寒伧。
她看起来就像应该穿着丝缎美服,住在干净整洁的豪宅里,用鲜花和美酒、锦缎和丝绒来娇养。而这些,是现在的他负担不起的。
开卡车的利润虽然颇为丰厚,顶多只是让他和母亲过得还算舒适而已,谈不上什么奢侈的富裕……
“我不太会看女人的尺码,只好买这种不分尺寸的衣服,免得你不合身。”这是他第一次买衣服送女人,不禁觉得别扭。
“你真老实。”她愉快地站在镜子前此试。白色上衣的前面印染着棉花田的景致,长裙则是浅亮的粉蓝色。
“为什么?”
“男人为了表示自己的‘经验丰富’,总是爱吹嘘自己对女人的尺码有多了解。只有你,傻呼呼的先露底了。”
对喔!柯纳搔搔脑袋。
“我一天到晚在路上跑,能有多少机会去了解女人的衣服尺码?”好像有必要为自己的“缺乏经验”辩解一下。
“少来了,”她把衣服放在床沿上,不怀好意地坐回他大腿上。“在‘卡车小子’里耗了一下午,我听到的卡车司机艳遇,绝对不比情色网站的文章逊色。”
“那是他们!我可没有习惯随便让女人搭便车同游!”
“哦?”她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梢。
现场就有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在。
“你……你不一样!”他强辩。
“真的?”她魅惑地贴近他的胸膛,气息拂弄着他的鼻端。“亲爱的,我和她们哪裹不一样?”
他又开始烫得一塌胡涂。呻吟一声,正想来个饿虎扑羊——
“停!”她只用一根手指就阻止了他。“我好饿,有人答应我今天晚上请我吃馆子。”
又不行!?距离上一次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他失望地往后瘫进床上。
“算了,先让我冲个澡。城里有一家牛排馆还不错,我们今天晚上就去那里用餐。”他嘀嘀咕咕的冲冷水澡去。
看着他欲求不满的背影,她不禁觉得好笑。
莫怪专家会说,男人的心理年龄比同龄的女人小四岁,所以女人最好与大自己三、四岁的男人结婚,心理成熟度上才能匹配。
像柯纳,他的年龄明明此她大,做的又是雄壮刚猛的工作,原本应该很“英勇大男人”才对。可是相处这几天下来,他常常会露出小男孩式的单纯和热诚,感觉起来反而比她小。
她换好新衣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视线瞄见镜中的微笑时,她猛地一愣。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这一切都是偷来的,暂时的,太过投入徒然自找麻烦而已。
嫣红的面容陡然僵冷起来。她飞快离开镜子前,不让自己有机会沉淀在任何虚枉的想像里。
浴室的门在此时打开,温湿的水气夹着洗发精的香味飘出来。
“冲完澡舒服多了。”他神清气爽地踏出淋浴间,发稍还在滴水。“呵,你已经准备好了。”
“那家牛排馆的分量最好够大,否则我会把他们的门啃掉。”
转瞬间,她已经神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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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传统的牛排馆,很有美国中部乡村餐厅的味道,以“牧场生活”做为装演主题,墙上挂着马鞭、木车轮做为壁饰。角落有一架投币式点唱机,播放的大多是乡村音乐。餐厅里约莫摆了十五张桌位,他们来的时间还算早,才六点左右,目前只坐了七成的客人,大部分都是粗犷的蓝领阶级。
雪瞪着比她的脸还大的厚片牛排。
“这个分量还够你吃吧?”他笑吟吟地戏谑她。
“我的天……”这种分量,两个她都吃不完。
他今天点的是店里推出的新菜色——烟醺牛肉三明治,外层的面包是用整条法国长面包,分量足足可以喂饱三个正常食量的人。
大手抓起整条三明治,从其中一端开始吃了起来。
雪看看他,再瞄瞄自己惊人的牛排餐,脸色有点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