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二十九岁的厄运,他自己向来不以为然,他是体恤父母为他担心受怕了近二十年,为了让他们安心,所以他才来的。
来了之后,他起先是被她的高傲冷漠刺激到,愤而下定决心招惹她,而后又因为受她吸引,发现她的美好,他才痛下决定要爱她一辈子。这之间,根本与他的生死无关!他只是个尝到爱情的甜蜜之后,渴求一生拥有心爱女人的男人,并非因为贪生怕死才想与她厮守终生。
“你很震惊吗?耿轩,你大可以在我们初见面时,你就老老实实说出来,也许我会基于同情而答应你,你又何苦绕一大圈?”
又搭讪、又欺骗,还耍嘴皮兼耍赖地纠缠她、诱惑她,搞得她昏头,傻傻的中了他的计。
回想他的所作所为,表面上看似一个男人认真的在追求一个女人,自然单纯,可实际上这一切根本就是他刻意使出的卑劣手段,只因为她有帮夫运、她是他的命中贵人,而他──怕死,所以非娶她不可。
“我是很震惊,震惊你竟然真以为我是怕死才非要爱你、非要娶你不可!”
“你是不是真爱我,这连老天爷都不晓得,但你的确打一开始就想娶我,难道你敢说不是?”姚知雨得理不饶人,言语咄咄逼人,毫不留情。
他一开始就居心叵测,没半点诚意,如今东窗事发,她怎可能装作若无其事,持续任他假“爱”之名,行“冲喜”之实?
而这事说来也可笑,是哪位江湖术士的铁口直断,竟令他们深信不疑?连傅耿轩都认为自己二十九岁会大难临头,没娶她就躲不过灾祸?
“我是不是真爱你,老天爷老早就晓得,是你不肯相信我。这是两件事,我们现在一件一件来说清楚。”
“你认为这些事说得清楚吗?”
“只要你愿意静下心来听我说,我绝对……”
“博耿轩,你的‘绝对’并不值钱!那只是你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个正当化的借口。”姚知雨再度用力挣扎,哪管自己的力量不敌他的力道,她就是不想再被他碰。
“‘傅耿轩如果不娶姚知雨,会在二十九岁生日时死亡’,这只是一种说法,世上没有任何人能为它的真实性背书,连我自己都不能!”
“那不只是一种说法,你……”你已经付诸为行动,赋予它真实!
“可你却为了这个我从头至尾都不认同的说法,而否决我爱你的一切……姚知雨,你是盲目的,你并没有真正看清我!”他打断她话,大声说道。
相较于气她直指他为贪生怕死之徒,傅耿轩更为了她的无心而感到失望!
打从相爱以来,他做的什么事都是真心诚意的,为何她不明白?
每次他驱车在高速公路上驰骋,那种猛踩油门,心跳指数直速上飘,一路看着公里数标示数字愈来愈大,也就等于离姚知雨更近,近至下一秒就能拥她入怀的兴奋期待心情,一直都是真的。
而当他与她欲罢不能的吻别后,车子朝北方前进,与她渐离渐远,他的心却还留在她那儿。这种难分难舍的心境,也是真的。
相众时,恨不能与她化二为一,每分每秒都在一起的炽情烈爱,更是真的。
如此周而复始,聚散两样情,全都是爱。思念后的狂欢,狂欢后的牵挂,那激烈的感受,又有哪一样不由衷?
若非感情深浓,向来粗枝大叶的他,如何感爱如此细腻且深刻的情怀。
他知道自己有些大男人主义的性格,但却常常为了博她一笑、一个吻,不惜像个小孩在她身边耍赖,要她宠、求她爱,若非真的爱她,这些恶心的事他哪做得出来?
可她……什么都不明白,否则此刻她不会用那副自以为是的姿态无情对待他。
“你没有权利指责我,说谎的人是你。”她生气的说。
“但伤害我引以为傲的爱情的人,却是你。”他强烈的反驳。
“我们之间算是真正的爱情吗?你为什么不想想,你是用什么心态来找我?”
“我……”一提到初衷,傅耿轩的声量明显降了下来。
说不清的,虽然一开始的初衷的确令人发指,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在乎,只会使坏的傅耿轩了!
“你无话可说吧?”
“你为什么不将重点摆在后面?我或许一开始诚意欠佳,可后来我真心十足,你不该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骗我,因为你怕死,所以想尽办法要我爱上你,然后答应嫁给你,你有这种目的,我实在无法不质疑你。”
“你质疑我……那能改变你爱我的事实吗?”
“我……”矛头指向她,换她哑口无言了。
姚知雨望着他严肃的俊容,眼神逐渐迷离、蒙眬。
从他一进门,她只是一味的责怪嘲讽他的欺骗,却完全忘了他是她爱的男人。
她不敢确信他的爱,却无法抹煞自己对他的感情,不是吗?
她该拿他怎么办?
“如果我真的即将在二十九岁的生日死亡,不要说百分之百,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也会冷静的等待那一刻,然后眼睁睁看我死吗?还是会不顾一切,不管我是否真爱你而嫁我,让可能英年早逝的我,多活几年?”
闻言,姚知雨突然失控的抱头尖叫:“不要说了!”
太可怕,太可怕了!想像他的死亡……好可怕!
冷静的等待那一刻,然后眼睁睁看我死……
英年早逝……
不,光凭想像,她就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坏心,还刻意提醒警告她,他如果心有灵犀,他就会知道她才不要他死!
即使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要它存在,她不要!
他好过分,他好可恶!竟然这样吓她,竟然说这种话吓她!
一整天她都在气怒他欺骗的行为,却没有思及自己的处境,她或许将他的大限之说视为无稽之谈,但她可以不迷信,却不能铁齿,她不敢想像万一他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她将如何?
但要她轻饶他的骗行,她又心有不甘,无法真正原谅。
“知雨。”博耿轩环住她颤抖的身躯,恳切的说道:“别怕,我不会有事,也不会给你压力,我只希望你相信我,将那些无稽之谈忘掉,我们以最单纯的心在一起,什么都别管……”
“不,我做不到!你不要逼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你不要逼我!”姚知雨恐惧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怎么也停不下来。
“知雨,你听好……”
“我不要听,不要听了!你不要再说下去,求你不要说了!”姚知雨激动的抡拳捶打他,想藉着那一声声的撞击,打破原本蛰伏在她内心,却被他给引出来的强烈恐惧感。
“好,我不说,什么都不说了。”傅耿轩紧紧拥住她,轻声抚慰她。
感受到她身子无法遏制的颤动,听见她低细的啜泣声,他一颗心紧揪着,一刻都不能释放……
如何宠爱他的女人,他驾轻就熟,可何谓心疼,却是现在才明了。
她的眼泪与怒气,如针般刺在他的心口,他为这俨然像处罚的痛苦束手无策,只能忍耐。
是爱在作祟。
莫怪人说爱像把刀,幸福时划下浓郁的蜜汁;失意时割扎着彼此的心,流下浓稠鲜血,令人沭目惊心,却不知该逃向何方。
忘情地俯首探寻她的唇,溃决的咸泪渗入他的嘴里,不必等到大厄临头之日,他觉得自己立刻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