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是你看中我姊姊的美貌,精虫冲脑,拿八十万威胁我爸爸交出女儿抵债,你还想赖?!是不是男人呀!”
美貌?那天他只看到一个脸上爬满眼泪鼻涕的女人,哪里美?
“你给我听清楚,哇咧ㄍㄢ——”火燎原咬牙,尾音虚软下来,连脏话都骂不齐全。卑鄙的人到底是谁呀?趁人不备拿膝盖重顶他的鼠蹊部……
“这一脚是给你教训,不要以为女人好欺负,想用金钱买?!门都没有!”
她才嚣张完两秒钟,他大掌探向她,她只觉得肩膀一沉,身子像陀螺被打了个转,下一瞬间,她的视线中只剩偌大赌桌的墨绿色桌面,双手被扭握在背后,脸颊挤压在桌上,小腹顶着桌沿,双脚几乎离地。他只用了一只手掌就让她动弹不得,用男人的力量赢她一回合。
“不要以为男人好欺负。”这句话奉还给她,才不至于让她以为自己所向无敌。
身体被箝制,嘴还是自由的。“贱男人贱男人贱男人——”
“小孩子一直把脏话挂嘴上,大人是没教过你礼貌吗?!”火燎原占足上风,不跟她客气地吼道,“用你这对耳朵给我听清楚,抵债是你老爸开口,我觉得八十万比一个女人还有用途,拿去吃喝玩乐还能快活一个月,要是你家拿得出八十万我更爽,问题是你家没有,我们赌场不是慈济,八十万赌债不会随随便便跟你们一笔勾消,如果你不担心你爸把你姊卖到其他地方去筹八十万,那么我也不反对再打一通电话跟陶谨慎说交易破局,马上吐出八十万给我!”
“吸血蛭!高利贷!爱钱鬼!”她根本没在听。
真火爆的家伙,和他有得拚。
“去怪你爸爱赌吧。”火燎原冷笑,被骂得一点也不会不爽。
她终于停下挣扎,安静地伏在赌楼上喘气。
始作俑者是陶谨慎,她知道,如果不是陶谨慎欠下八十万,火燎原也不会和她们家有瓜葛,但是一听到姊姊被卖进赌场,必须打工两年半才能还光赌债,她就一肚子火,飞奔到赌场找火燎原算帐——他是上门要债的债主,也是她从姊姊口中听到的唯一一个债主大名——这是迁怒,她也知道,她应该先把陶谨慎打成猪头才对。
“冷静下来了?”火燎原感觉她从头到脚都逐渐放松,不像刚刚一样,每一根神经都蓄势待发地绷紧紧,随时准备偷袭他。她双臂及背脊的线条柔软下来,也不再一直飙脏话,他看见她的侧脸虽然还是气鼓鼓的,但火力变小。
她点头。
“不再动手动脚?”
她眼里闪过心虚,但又点点头。
火燎原放开她,她一得到自由,转身就一拳偷袭过来,早有准备的火燎原长腿一勾,绊倒她,她呀呀呀地惨叫,又跌回才离开不到几秒的赌台,唯一不同的是她改变了姿势,从趴伏变成仰躺,视线从桌面变成天花板。
“小骗子。”火燎原还有闲暇点烟抽。
她躺在赌台上不动了。好累,怎么才动动拳脚就累成这样?昨天晚上没睡,接到姊姊哭诉的电话后又赶回家将情况弄清楚,再马不停蹄地杀到赌场找火燎原的碴,是因为这样吧?好困哦……
然后她又听到了令人安心的说法,从火燎原嘴里吐出,低沉的嗓音稳重的、平铺直叙的、正气凛然的、像催眠曲似的:
“再补充说明,就算你姊姊卖到这里抵债,你以为我们会对她做什么吗?工作抵债就是工作抵债,她付出劳力,从八十万慢慢扣起,扣完了,她就可以走人,我们也不会强留她,你——”火燎原听到很怪异的声响,不敢确定是自己耳背听错了,还是某人太搞不清楚状况。
打呼声?
她、在、打、呼?!
火燎原以为她是因为那一摔撞到头昏过去,探身察看——不,她没有撞到,她是真的睡着了,就在那张赌台上,不文雅地张着嘴,发出猫儿一般的鼾声。
“阿火,解决了吗?”尹夜进来瞧瞧情况,发现赌台上躺着“尸体”。“你扭断她的脖子?!”很像火燎原冲动之下会做的事情。
“嘘。”火燎原反射性地做出噤声手势。“她吵完就睡着了。”感觉像是电视广告上电池用尽的打鼓粉红兔,一开始精力满满,没电之后完全静止下来。
“她的身分弄清楚了吗?”
“陶谨慎的女儿。”
“要到赌场抵债的那个女儿?”这么凶恶危险又会闹事的抵押品,他得好好思考要不要叫火燎原去取消交易,省得替赌场找了个炸弹来提心吊胆。
火燎原从衣柜埋找到自己的外套,往她身上盖。“另一个。”
“上门来做什么?”很少看到欠钱的人比债主还火爆的。
“骂我看中她姊姊的美色,用八十万逼她卖身还债……嗯,说不定她强烈怀疑我会在她妨姊可怜兮兮上门的头一天就仗着债主身分强暴她吧。”
“你是吗?”尹夜笑出声。
“是才有鬼。”火燎原一脸不屑。
“我想也是。”他和火燎原都那么熟了,火燎原若是那么不上道的家伙,他们也不可能当得成好兄弟。这个小女人实在是没弄清楚情况,今天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有可能耍这种贱招,但火燎原绝对不可能。“毕竟,买卖身体,是你最嫌恶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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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板好硬,蜷着身子还觉得有点冷,棉被好短,小腿肚一直有股呼呼吹来的冷风,吹得她抖出好几颗鸡皮疙瘩,她探手想摸来摺放在床角的凉被盖上,右手挪挪,空的,左手拍拍,还是空的。
“哈啾!”
挠挠鼻,她醒了,发现自己不是睡在自家小床里,而是躺在大赌台上,身上盖着男用外套,整截小腿都没盖到,难怪会冷。
等等!现在什么时候了?!她睡了多久了?!
她掏出手机看时间,眯细细的眸随即瞠到极限,跳下赌台,扯平飞扬乱翘的短发,又像阵疾风夹带大片落叶扫出贵宾室。
“火燎原!火燎原!”她喳呼,用声音而不是用双眼找人,她的大嗓门相当管用,因为全场的人声都安静下来,让她成为注目焦点,而且她要找的人会自动送上门来。
“你一醒来又想乱了是不是?!”火燎原从人群中杀出,三步并两步,在她来不及收起跑势时便挡在她面前,害她撞上他。
打鼓粉红兔又充饱电力,准备捣蛋,继续暴走。
“火燎原我跟你说我打工要迟到了呀呀呀这不是重点而是我忘了告诉你我早就决定代替我姊姊来抵那八十万你想说不行我也不会鸟你bye啦!”
连珠炮哒哒哒哒扫射完毕,尾音还在场里缭绕,人影已经跑不见了。
“……她说了什么?”原谅他火燎原的耳朵有点年纪了,这种完全不断句不换气的外星话他听不懂。
“我好像听见她说什么八十万的。”蓝冬青和火燎原同年,耳朵岁数差不多,一样不懂。
“我只有听到一开始的火燎原和最后面的bye啦。”尹夜只比火燎原小几个月,耳朵也不年轻了。
“拜托,她讲得那么清楚,怎么会听不懂咧,耳背呀你们?!——‘火燎原,我跟你说,我打工要迟到了呀呀呀,这不是重点,而是我忘了告诉你,我早就决定代替我姊姊来抵那八十万,你想说不行我也不会鸟你,bye啦。’”孟虎一字不漏地帮她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