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连她都不在东皇了,他还要为谁打拚?
“放心,让总裁好好休息吧,公司有我们,不会有问题的。”
范季扬挪回视线,看着开口的男子──东皇集团大股东姚示泓,身兼集团总经理一职,和何家的往来在何老爷过也后变得平淡不少,没想到这时候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范季扬眉头微扬,俊脸生怒。谁在说公司的问题了,他人在医院,然而担心的却不是瑞芽,那他又何必走这一趟?
难不成是想要确定瑞芽是否……
“可以进去了。”医师从加护病房里出来,打断了范季扬一闪而过的思绪。医师看着何夫人,唇角薄噙笑意,“昏迷指数已经升高,状况稳定下来,应该已无大碍,你不要担心。”
“谢谢、谢谢。”何夫人感激地紧握着医师的手,随即进入病房内。
范季扬看了姚示泓一眼,随即跟在何夫人身后走进去。
加护病房里飘散着难闻的气味,冰冷的仪器运作着发出声响,空气是凝滞的,连带着心也是纠结的。
何夫人在病床旁坐下,紧握着女儿没有血色的手,而范季扬只是静静地看着恍若沉睡中的她。
把那些碍眼的管子拔除的话,那么,她看起来确实像极了在沉睡。
只是,眼窝有些深陷,脸色苍白得发青,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念她近乎霸道的无理取闹,伸出她的纤纤长指,对着他说:“范季扬,我警告你,不准给我乱搞男女关系,玷污了东皇集团的名声!”
呵,他是命中带贱,还是基因藏着SM的特质,期待着受虐?
自嘲的一笑,却瞥见那因极度沉睡而显得枯槁的长睫微颤了下,他脱口而出,“瑞芽!”
何夫人闻声,抬眼直瞅着女儿,发颤的手抚上她冰凉的颊,只见她长睫颤了颤,仿佛等了一个世纪般之久后,她张开眼。
“瑞芽!”何夫人喜极而泣。
范季扬心底埋着恶人歹死的想法,为她的苏醒高兴得浑身发颤,但仍不忘催促护士前去叫医师过来。
然而,苏醒的睡美人乏力地眨了又眨那双无尘水眸,哑声喃着,“我怎么了?”糟,喉咙痛得像是被石子磨过,干涩得像火烧。
“没事了、没事了。”何夫人安抚着她,突地发现她的目光很迷离,有些疑惧地问:“瑞芽,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她又不是头壳坏了,问点难的行不行?张口欲揭晓答案,脑袋竟是一片空白。“呃……”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眼熟的人,为什么她竟想不起她对方是谁?
脑袋像是有什么在慢慢成形,但她却无法窥探到原貌。
“瑞芽?”何夫人担心得泪水激涌。
“我叫瑞芽?”嗯嗯,好像吧,她对这个名字有点熟,只是……“你……”
“记不记得我是谁?”范季扬哪里受得了这种慢版步调?挤到何夫人身旁,一双虎眼直瞪着她。
何瑞芽虚弱地闭上眼,再睁眼后神情不安又闪烁着恐惧,“你又是谁?”
“嗄?”她竟问他是谁?!
第二章
做过精密的各式检查之后,医师非常严肃地告知何瑞芽的确实病名──短暂性记忆障碍,而并非失去记忆。
所谓记忆障碍,指的是她的部分记忆尚未回笼,学习出现障碍,组织能力会有瑕疵,记忆力更是差得教人发指,许多事说完即忘。但不管如何,这总比原先推测的失去记忆还要好上一点,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而医师的判断也确实无误,在她清醒过后的几日,她的记忆逐渐回笼,慢慢地想起了所有的事,也记起了大部分的人,但是,却不记得意外事发当时的事,而且,他范季扬,竟也不在她的记忆里头。
当然,不只是他被拒绝在她的记忆里头,然而依照医师说的,只要告知她之后,她的记忆便会慢慢恢复。
但是呢,她的情况特殊得教人快抓狂。前天告诉她,他是谁,她昨天就忘了,昨天告诉她,她今天又忘了,她老是忘了他是谁,不断地重复,像是蓄意把他遗忘,实在是教他气得无以名状,深陷在无可奈何的疲惫之中。
医师说啦,人体是奥妙的,会自动修补其伤痕,只是究竟要花费多少时间,依每人体质不等,有人一两个月内便恢复,也有人得拖上一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不过问题是,不会因此而改变个性吧!
“呃、你、呃、你……”
范季扬眯起幽邃黑眸,如鹰隼般紧锁定眼前这个欲言又止、局促不安又怯懦骇惧的清丽佳人。
见鬼了!她不是何瑞芽,绝对不是!
他所认识的何瑞芽才不是这个样子!八岁的何瑞芽,在初次见面时就当场和他谈起买卖交易,那时据他所知,她的智商便已经破表了。九岁的何瑞芽,会和他讨论欧洲经济组织的内部忧患,其神情平稳内敛,口吻激情热络,外加附赠白痴两字,她的成熟度比外表还多两倍以上。
等到她年岁渐长,慢慢懂得白痴两字是次等伤人的话后,她不屑再使用,换上更加犀利且杀人于无形的用词。
那张嘴,损人一流,语出如箭,没一个能够逃过她的乱箭阵。
而如今,她竟在他面前畏畏缩缩得说不出话?
杀了他吧!
“你、你、你……”
“不要再你了!”范季扬不耐地吼了声,像是要把他累积三个月的愤怒一古脑地往外倾泄。
她变成这样,他要怎么报复啊?他那么辛苦地经营人脉,拿到奥运服务协议,他要拿来炫耀给谁看?
都快三个月了,外伤全都好到不见痕迹,但她的脑袋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个性更是一路倒车行驶,愈来愈不像她。八岁时的她,都比现在的她还要再强上数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何瑞芽紧抓着文件,粉颜恐惧得无以复加,一声对不起快要随着她的弯腰一路滚进地狱里。
“不用跟我对不起!”老天啊,长这么大,在认识她的十六年又二十八天里,他从没听她说过一声对不起,如今一口气说这么多,她是不是打算要把这辈子的存量一道提领完毕?“我只是在问你看法。”
她手上拿的文件,正是她出事前到东海岸评估的纪录报告,由于这部分当初是她一手策划的,他当然要把这个案子丢给她,让她作最后决定,然而案子在她手上,都已经过了几天了,她居然吭都不吭一声,到底是怎样?
“我、我不知道……”她羞愧得脸都快要贴到地上。
“你一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要跟他说她看不懂。
“我忘了。”扁了扁嘴,柔艳小脸上满是委屈。“我发誓,我昨天真的有看,可是、可是……”
不管她看再多次,看过即忘……她的脑袋肯定出问题了,这实在不该是她的能力。以前她总是过目不忘,依据眼前的情势即能够着手规划十年后的目标进程,但是她现在却迟缓得令自己好心急,愚钝得好想去死。
范季扬深吸口气。“你又忘了?!”喂,她破表的智商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看看看,已经看了快要一个星期,要她看完赶紧写下看法,如今却只告诉他一声忘了?!到底要他这个代理人怎么办?
他气得牙痒痒的,不意瞥见呆站在他面前的何瑞芽粉颜刷白,下一刻,豆大泪水毫无预警地哗啦啦落下。
哇靠,居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