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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悚然一惊。茎线虫感染,那是植病界中的重大疫情啊!

  茎线虫是一种对作物危害相当严重的植物寄生虫,在欧陆地区较为常见,属于温带的植物传染病,如果脱离了宿主,可以在土壤里存活一年以上;幸好温度超过三十六度时,茎线虫便会进入休眠状态,因此在亚热带的台湾较难生存,日本也不是非常常见。

  被茎线虫寄生的植物,根部膨大,叶片变形,非常容易腐烂死亡,因此曾经在欧洲的郁金香、水仙等培育区,造成重大的灾情。这可不是好玩的!

  “我跟你一起去!”她即刻反应。

  “不行,我去日本的期间,台湾的植物和实验室还要麻烦你打点。”钟衡点了点她额头。“不然我聘你回来做什么?”

  就这样来回几句对谈,然后,他一转头去了日本,又是八个多月了。

  “去你的月下老人!”她用力扯起一把杂草,忿忿揉碎。

  “去你的茎线虫!”就是这种大害虫搞的鬼!

  “去你的钟衡!”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可恶!

  “汪!”一干狗群狗党围在她的周围,同声声讨。

  八个月耶!久别四年,已经是她最大的限度,她可没想到连返台之后,两人都不得聚首。

  认真算算,他们从认识开始,便聚少离多,这五年下来,真正相处的日子还不满六个月。

  莫非好事尽皆多磨?

  浓两方歇,叶缝里筛下来麻麻点点的水珠,每一颗都冷透她的四肢百骸。

  潮冷的周日清晨,她好端端的被窝不蜷,却蹲到他的宝贝植土上来,替他拔野草、摘杂叶。平时还得花莲、泰国两地跑,替他去监控各国分公司的进度,而他呢?他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日本女人的招子最亮了,他这种口袋麦克麦克的男人,长相又非鼠牛虎兔、牛鬼蛇神一流,一旦被她们相中了,铁定像灯笼草捕苍蝇一样,教他来得去不得。

  虽然情知钟衡对她情义深重,可她的脑袋瓜子不由自主地越想越偏,手上的劲道也越拔越狠辣。

  “啊!”仙恩倒抽一口凉气。

  她掩着唇,看着手上那一丛香水玛格丽特的尸体。

  呜……“仙恩”,姊姊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要杀害你的!

  她万般心痛,把依着自己命名的植株重新埋回土里去。方才扯得太猛,茎断了一大截在土里,希望它会活回来……

  慢着,钟衡以她命名的植物,如今一命呜呼,恰巧又是在她正想着他可能被别人捕获的时刻……这会不会是一种预兆呢?

  犹豫片刻,她蓦然下定决心,踩着出征的步伐回返他的屋子里,拿起电话就拨。虽然是假日时分,钟衡那个爱花成痴的工作狂,最有可能待在工作室里陪它们度周末。

  根据国际剧情片通则,她拨的虽然是钟衡的私人专线,现在又是下班时分,但那一端通常会响起一个甜腻诱人的女声,娇滴滴地说——

  “摸西摸西?”

  “月下老人,你知道的,”仙恩抬起头,平静地进行灵学沟通。“我刚才只是随便想想,你不必应验我的每一个想法。”

  “摸西摸西?”那端甜美地重复。

  她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她成熟有自信。她不会学那些神智错乱的女人,不分青红皂白口先来上一顿泼妇骂街。

  那太没有气质了。

  心理建设完毕,她漾开平和的微笑,把话筒送回耳边。

  “你好,请问钟先生在吗?”她以英文冷静地应答。

  对方一听见她说英文,感觉上有一阵短暂的失措。半晌,结结巴巴的回询终于响起。

  “钟不在,你是哪里?”

  你是“谁”,或你在“哪里”。仙恩默默在心里纠正她的文法。她当然可以介绍自己是钟衡的“合伙人”,然而所有Balance分部,唯有日本她还未露过一回,也不知道钟卫平时在外头是如何提及她的。

  “我是他私人的朋友——很重要的私人朋友!”她强调最后一句,想让对方心里先有个底。“请问他何时会回来?”

  对方停顿了长长一阵。

  “钟和我父亲去喝酒了,下午才会回来,需要我帮你留话吗?”

  是她的错觉吗?日本女孩的声音益发甜蜜了。

  喝个酒当然不算什么,即使喝酒的时间是一大清早,对方又有个嗓音如蜜的俏女儿。那个女孩的父亲可能只是他的工头而已。

  “无所谓,我改拨他的手机好了。”她说完就要挂断。

  “且慢,”甜美女孩唤住了她,“钟的手机现在都是我在用,你拨不通的哟。”

  这一切绝对有合理的解释。

  钟衡的手机很多,送一支给别人也无所谓。或者,日本女孩的手机恰好坏了,她在等她朋友的重要电话,因此先向钟衡借手机。

  没错,正常得很!

  不!这他X的一点都不正常!仙恩心里狂吼。

  一个男人没事把自己的手机扔给年轻美眉去处理,从哪个方向来看都和“正常”这两个字遥遥无关。

  承认吧!仙恩,这男人背着你乱搞!

  深呼吸……

  吸!吐!吸!吐……

  她是一个二十一世纪新女性,她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就定了钟大牛的死罪。一切要讲求情、理、法。

  “请问,钟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我男朋友的手机给我用有什么不对?”甜美女孩听起来有些不耐了。“总之,你以后别再胡乱打电话来,我不喜欢旁的女人缠夹他不放。”

  喀!通话中断。

  她被挂电话了?她被挂电话了!

  仙恩不敢冒信地盯着话筒,她没有修理那个野女人已经算客气,对方居然还摔她电话。

  冷静!冷静!

  仙恩,想想你刚才说的,一切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这个女孩可能只是钟衡的仰慕者之一,经过他办公室时,听见他的电话响起,好心进来帮他接。

  对,就是如此。她真该为自己拍手鼓励。面对此种难堪,她竟然还能如此冷静。

  玫瑰他个向日葵!百合他个野姜花,她圈圈又叉的一点都不想冷静。

  她想狂吼!她想发怒!她要血、血、血!

  仙恩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转头匆匆出了钟宅,险些与迎面而来的姊姊撞上。

  “仙恩,你急急躁躁的,在忙什么呀!”池净惊魂甫定,抚着胸口轻叫。

  “我……”她涨红了脸,哪好意思承认自己是打翻了醋坛子。

  “快回家吧,才九点多,你早餐都没吃呢!”池净淡淡说。

  “姊姊,”她突然抓住姊姊的双臂。

  “有事吗?”池净又给她吓了一跳。

  “姊姊,我问你……”

  不对,姊姊已离婚,问她感情的事,岂不是在伤口上洒盐吗?

  而且,最近台湾媒体报导得沸沸扬扬,古刀剑铸造大师裴海正展开五年一轮的世界巡展,结束日本的展出后,下一站便是台湾了。姊姊离婚之后,仍然留在艺术圈里工作,不可能没听说。

  前任姊夫要来,对姊姊已经是一种折磨,她怎么可以拿自己的感情问题来增加姊姊烦扰?

  仙恩气馁地松开姊姊。

  “怎么了?”池净微笑,纤指支起妹妹的下颚。

  “姊姊……”她有些迟疑。“当初你和姊夫定情之时,两人有没有交换过任何明确的信约?”

  池净的笑容淡去,随后又渐渐浮现。

  “你心里觉得彷徨吗?”姊妹俩手挽着手,缓步走上返家的小径。

  早春的雨有着晚春的温度,晚春的花遗著早春的姿妍。林荫下,姊妹俩相伴双行,花与人都出落着一色的清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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