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仙恩拾起一株落地的芳菲,在手中转玩。“我们虽然在一起,却没有说清楚、讲明白的约守,教人心里总缺乏几分实感。”
“你为什么不跟他提起呢?”
“姊姊,我们在一起已经是我提的,连誓约都要我来提,我也太没有行情了吧?”仙恩抱怨。
池净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种嗔恼其实是蕴含甜意的。
“为什么你一大早忽然心有所感?”
仙恩把方才的电话大略说了一遍。
“看,他身旁若冒出来什么阿狗阿猫,我连声张的权利都没有。”
她承认,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一点。至于那些突然冒出来、自称是他女朋友的家伙,其实她并不太看重。
“他对你不也如此?”池净斜瞋妹妹一记。
“我身旁才没有阿狗阿猫!”她抗议。
“你的‘阿狗阿猫’才多呢!”池净哧地笑了出来。
她再想一想,好象是喔。
已数不清有多少次,他总是向她抗议,她花在小黄它们身上的精神,比他还多。
思及此,她不禁好笑起来。
“尊严固然是重要的,但不要错把傲气当成尊严了。■在爱情里,不能放弃自己的尊严,却不妨降低一些作梗的傲气。”池净温柔看着妹妹。
仙恩蓦地止步,沉思良久。
“好!我这就去找他,把事情谈清楚。”
她展开笑颜,用力抱了姊姊一下,冲了开去。
“喂,你……钟先生人还在日本哪!”池净瞠目结舌。
银铃般的笑声迤逦开来,这方的人儿摆摆手,迅速消失在社区大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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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桑,刚才又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女人打电话来了,我问她是谁,她不说,只自称是你‘很重要的私人朋友’,一听就是樱子妈妈桑那里的小姐打来的,我已经帮你打发掉了。”
午后三点,钟衡返回东京的行政办公室,身旁伴着远道而来的友人。
“谢谢你,秋纱子。”钟衡含笑,拍了拍假日总机小妹的头。
“所有来电留言,我都放在你的桌上,窗台上的干燥花,我也帮你换好了。”十七岁的大女孩笑咪咪地弯了九十度腰。“钟桑,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了,你做得很好,谢谢你。健志在玫瑰C区里等你,快去赴约吧!”
秋纱子是一位主管的女儿,假日时和小男朋友一起在行政区及植栽区打工,赚点儿外快。
上个月他推托不过,被几名主管硬拉到银座去喝酒,惹到一身粉味回来,事后几位热情过度的银座小姐及妈妈桑,全是两位轮值的总机小妹替他拦的电话。
他先招呼友人坐下,迳自拿起一迭回条,细细审阅。
其中一张留言,让他胸口一跳。
“秋纱子!”他及时冲到门边,将雀跃而去的小妹给叫了回来。“这位小姐来电时,有没有说些什么?”
那张留言卡上只写着——
下午一时,台湾的池净小姐,请你回电。
若非出于要事,池净是不可能打电话给他的,他们没有那样的私谊。
秋纱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嗯……好象没有耶!”
“你再想想,之前还有没有其它特殊的来电?”
“嗯……除了我方才说的陌生电话之外,就没有了。”
“电话里是怎么说的?”
“我问那位小姐是谁,她用英文说……对了!她是说英文,不是日语呢!”秋纱子为时已晚地想起。
不妙。
“那位小姐说了些什么?”他连忙问。
“她说……她是你的私人朋友……”她的语气开始忐忑不安。
完了。
“那你怎么回她的?”
“我……我……我为了打发她,就说,你陪女朋友的父亲喝酒去了。”秋纱子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她可不承认,话中的“女朋友”,恰好是她本人!
钟衡用力按着脑袋。这下可好,扯都扯不清了。
他烦乱地拿起话筒,迅速拨回台湾。
“喂,池小姐吗?我是钟衡,仙恩在家吗?”
一听见“池小姐”这三个字,他那来自远方的友人——裴海,火速挤过来,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你让开!他以眼神威吓死党。
借听一下会死?裴海用同样凶恶的眼光回敬。
趁着这两个大男人眉来眼去,以眼神杀死对方,秋纱子飞快溜了。
“钟先生,仙恩还没抵达吗?”那端,池净柔如秋水的声音沁透了线路。
裴海乍闻爱妻——虽然是前妻——的声音,心都化了。
你这颗大头给我滚远一点!钟衡用力把话筒抢回来。
“仙恩来找我了?我不知道这件事。”
“她早上九点多匆匆出门了,算算时间,应该抵达了日本才是。”池净软软解释。
日本比台湾快一个小时,早上九点就是本地的十点。她九点出门,花半个小时到机场,到日本的机位不难买,假设一个小时内上飞机,再加上四个小时的航程……他东加西减。
喔!老天,她现在人已经在机场了。
“给你。”他把话筒往裴海怀里一扔,抓了车钥匙就出门。“记住,待会儿若仙恩打电话来,告诉她我已经到机场接她了,请她改拨我的手机。”
出门。
裴海呆望着好友的背影。
“喂,喂?”那一方,浑不知发生何事的池净,频频呼唤着。
裴海紧紧将话筒按在耳上,不敢吭声,又舍不得挂断。
直到那一声声的“喂”终于放弃,笑叹了一声,轻轻挂上。
他无法言语,只能把话筒紧紧按在心口,仿佛如此,便将远方的伊人也拥在怀里了……
准四点整,他出现在成田国际机场。方才办公室里有人拨了他手机——但不是裴海——说张小姐在北区出口等他,他停好了车,怀着忐忑的心,往约定地点走去。
在附近绕了一圈,仍不见她的人影,他着急了。
仙恩不会说日文,能上哪儿去呢?
他以约定的地点为中心,往左右两侧找开来,一心要寻到那抹阔别了数个月的倩影。
人呢?人呢?佳人何在?
他忧急如焚。日本治安虽然良好,仍然有宵小之徒出没。而她这样一个俏生生的美人儿,言语不通,举目无亲,会不会被人给拐带走了?她临时跑来日本,他的资料不知带得齐不齐全。如果她忘了带他的公司电话,或者东京住址呢?她弄丢了手机怎么办?钱包会不会被人扒走?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离开国门,可是之前去美国留学时,当地的台湾同学会从接机到安顿,一路打点到好;日前替他到治安更差的泰国巡查时,当地分部的人也早已守在机场接驾,一路护送到旅馆去,唯有日本是她完全陌生的领域。
日本不比欧美,她语言难通,方向感又不好,即使迷了路都无处可问。
他跑进跑出,探完了东边探西边,里面找不到找外面。
如果一直没接到她,该如何是好?他以前便有类似的恐惧,他们俩总是一个静,一个动,随时都在走离对方……
啊!行李区那道娇俏的人影,不就是害他心脏病差点发作的小女人吗?
她竟然蹲在一堆箱箱袋袋里,陪缉私犬玩起来了。
强烈的释然,让他几乎瘫软在地上。
“仙恩!”他大喊,排开重重人海接近她。
“钟衡!”她发现了他,笑容绽放更灿烂。
在她投入怀中的那一刻,他的整个世界被填满了,一直盘旋在心头不去的空寂感,顷刻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