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这样偷偷地跟,怎么知道你躲婚躲到哪儿去了?”
二贝勒在临窗炕上一屁股坐下,东张西望着。
永硕和慎靖郡王府的二贝勒是在一间古玩店争买一幅书帖时认识的,两人都对书画很有研究,由于兴趣相投,常常一起鉴赏书画,或是临摹字帖,彼此交情甚深。
夜露从内室里走出来,不期然看见陌生人,微讶地蹲身请安。
“永硕,这就是你藏的娇呀?”二贝勒挑起诧异的双眉,一脸有趣的表情。“果然是比我家那个蠢笨格格强过百倍,难怪你要躲到这儿来了。”
“夜露,他是慎靖郡王府的二贝勒。”永硕替他们介绍。
听说他是慎靖郡王府的二贝勒,夜露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请用茶。”
夜露低头斟了杯热茶送到二贝勒面前,然后静静地坐在角落的雕花凳上听他们说话。
“你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单纯来看我,还是来逼婚的?”
永硕慢条斯理地把笔收下,微眯着眼看他。
“我来看看老朋友也不成吗?干什么剑拔弩张的?我才不想替我那个蠢妹妹逼婚,我还想做人呢!”二贝勒悠闲地端起茶轻啜一口。
“那就好,你最好赶快替容音格格找乘龙快婿,总之别指望我了。”永硕轻松地伸个大懒腰。
“当初我阿玛跟你阿玛订这门亲时,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要早知道我就请阿玛先回绝掉了,也不至于弄到两方都准备要纳采下聘的地步。”二贝勒拈起桌上一块糕饼吃。
“那现在呢?我这个新郎跑得无影无踪,你阿玛打算怎么处置?”
永硕坐到炕桌另一侧来,懒懒地问。
“就我所知,我阿玛倒是不急,急的是你阿玛。不过因为前些日子你家老福晋病倒了,所以才放你逍遥这么多日子,要不然早把你抓回去等着成亲了。但依我看,你的好日子应该过不了太久了。”二贝勒闲闲地弹掉落在桌上的饼屑。
“老祖宗病倒了?”永硕惊讶地回眸看了老仆一眼。“老祖宗病了的事,你怎么都没有跟我提起?”
老仆躬了躬身,不紧不慢地说着。
“七爷,老福晋是被七爷气病的,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肝火过盛,养些日子就会好起来。奴才想,七爷已决意不回王府了,就算知道老福晋病了,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回去探望,索性就想等大婚日子捱过去以后再禀告七爷,到时候七爷再决定要不要回王府去。”
“还是老奴才心细,帮着主子爷躲大婚呢!”二贝勒笑着点头赞赏。
永硕凝眉垂眼,默默沉思着。
“我说你呀,对自己的家人有百般怨恨和不谅解,但是一听到老福晋病了,还不是一脸担忧。”二贝勒轻叹道。
“老福晋很疼我,与其他家人不一样,她的病是被我气出来的,我心里难免感到不安。”他有些烦躁地揉揉鼻梁。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王府去?”二贝勒挑明了问。“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王府少爷,不可能有办法在这里久住的,而且你白白放弃衣食无虞的生活,跑到这儿来,每天要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嫌委屈了吗?”
坐在角落静静听他们说话的夜露,一颗心微凉,也不得不承认二贝勒说的话并没有错。
永硕苦笑。“除非我阿玛退了我跟你妹妹的亲事,王府也肯收留夜露之后,我才会回去。”
“平时看你挺聪明,怎么真遇到事情反而变笨了呢?”二贝勒啧啧骂道。
“怎么说?”
“你知不知道你兄长们最近都在忙什么?”他倾头笑问。
“忙什么?”
永硕不知道那些不学无术的兄长们还能忙些什么事?不外乎就是听戏、上赌坊、和艳妓胡混罢了。
“就是袭愉郡王爵位的事啊!怎么,你都不知道吗?”二贝勒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算知道也与我无关,愉郡王爵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头上来的。”永硕瘫靠在椅背上,无奈地笑笑。
“你就这么点出息啊!”二贝勒皱眉摇头。
“阁下言下之意,莫非是要我去争这个爵位?”
永硕被刺激到了,眯着眼斜睨他。
“你的兄长们个个都是脓包,你不会愿意愉郡王的爵位由他们其中一人继承吧?好歹你也要去争一争啊!”二贝勒轻捶他的手臂。
永硕尴尬地苦笑。他没办法有子嗣,光是这点就争不来愉郡王的爵位了。
“二贝勒,我必须跟你坦承一件事。”他凝下神色低声说。
“什么事?看起来好像很重要?”二贝勒狐疑地看着他。
“是很重要。虽然我并不喜欢容音格格,但其实这才是我必须退婚的最重要原因。”
他决定对好友坦白,当然,二贝勒值得他信任。
“是什么?”二贝勒万分好奇。
“我……无法传宗接代。”他轻淡地说道。
“什么?!”二贝勒惊呼。
“童年时,我五哥拿刀刺伤了我,导致我受伤过重,恐怕无法生出孩子来,为了不耽误你妹妹的终身幸福,所以我必须要退婚。”他平静地叙述。
二贝勒无法置信地盯着他,像在观察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你告诉二贝勒吧。”永硕转头对老仆吩咐。
“是。”老仆缓缓地说道。“二贝勒,七爷说的是实话,那一刀伤在七爷的下腹,十分严重,差点要了七爷的命。”
“这件事王府里没有人知道吗?”二贝勒惊愕地呆望着他们。
“没有。”永硕淡淡地扬起嘴角。“王府里知道的人全都在这儿了。”
“她也知道?”二贝勒讶异地看了一眼静坐在角落的夜露。
“当然。”永硕仿佛他问的是废话,调眸转望夜露,两人相视一笑。
二贝勒呆愣了许久,才慢慢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你的兄长欺负你到这种程度,你难道都不曾反抗过吗?”他气得想为永硕抱不平。
“六个对一个,我又是年纪最小的,你说我怎么反抗?”永硕耸肩笑笑。
“你该把愉郡王的爵位夺到手才对!否则,一旦你的兄长袭了爵,你还是得看人脸色过一辈子!”二贝勒气愤地说道。
“这我也知道,可是我阿玛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而且我无法传下子嗣,把愉郡王的爵位夺到手也没有太大意义。”
他一向对这种争夺权势的戏码不感兴趣,不过当他在王府里连夜露这个贴身丫头都守不住,逼得他必须出走王府时,原本的想法就开始有些改变了。
“永硕,只要你不说,没有人知道你生不出孩子,不是吗?要有权势,才有地位,有了地位才有说话的余地!”二贝勒再给他加把劲。
永硕浅笑,垂眸勾着唇角,似乎沉醉在某种思绪里。
“你放心。”二贝勒笑说。“退婚的事由我负责,你刚刚对我说的话,我也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永硕,很多事不能步步退让,让到最后就是一无所有了,该争取的就要争取。”
二贝勒说的没错,要有权势,才有地位,有了地位才有说话的余地。
权势、地位,正是他都没有的。
“是,你说的不错。”永硕微微一笑,下定了某种决心。“该争取就该争取,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来撂倒我的兄长们,先夺到爵位再说。”
“好!”二贝勒大笑着附和。“你预备怎么做?”
“我知道几位兄长在王府外都有些营生,先抓他们几根小辫子再说。”
“你出面不妥,让我派人去查。”二贝勒兴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