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清闲地跟你吃顿饭,你看你,还不忘提生意。”杜怀山慈祥地笑,但老眼精光烁烁,分明也很感兴趣。
“就当是翔舞叨扰您了。”无商不奸,杜怀山更是笑里藏刀的翘楚,在他面前她干脆当个直言不讳的丫头。
“你说的生意……”
“听说您打算在城西再开一家绣坊?”
“丫头的消息倒很灵通嘛。”杜怀山瞧了她一眼。“放心,自然还是在你家下订单。”
“这我倒不操心。”叶翔舞不以为意地笑。“杜家绣品配上叶家绸缎,才是绝无仅有的极品,我说的生意,是让您稳赚不赔的。”
杜怀山扬了扬老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敛下眼睫,随意摆弄着桌上的杯筷。“您的新店开张,货源我不收分文地供应您,但绣坊每年的盈余两家三七分帐,您七我三。”叶翔舞瞅了瞅他的反应。
“三成就能拿到叶家绸缎庄的货品,老爷子是明白人,知道这是件天上掉来的好事,错过绝不会再有的。”
“这么便宜?”杜怀山老神在在。
“可不是。”叶翔舞应对自如地笑。
“丫头,你应该还有后续条件吧?”他可不相信这做生意快做成精的丫头会如此好心,这明摆着是亏本的事。
“您真是神机妙算,在您面前什么事都瞒不了。”叶翔舞微笑,心里却提醒自己要多加警惕,莫要着了这狡猾老头的道。“我是想,送两人到您的绣坊干活,自然我请托的事,断不会让您付工钱。”
杜怀山老眉一扬,要笑不笑的看向她。“翔舞,你心里打的主意可够精了。”
叶翔舞眸光一闪,心中略惊,脸上却笑道:“怎么说?”
“这生意看似便宜了我,实则找了个漂亮的理由,到我这儿偷师学艺来了,怎么?这么快就想挖老头子的墙脚,自立门户了?”
“您老人家在说笑啊!”叶翔舞心中暗叹,杜怀山果然看出她的目的,好在她只是想试试看,没说一定得成事。
“不过……”杜怀山突然的但书,引起她的注意。
老狐狸又想出什么陷阱让她跳?
“老头子也想跟你谈笔生意,若这笔生意能成,其余的一切好说。”他欣赏叶翔舞,能成一家人的话,银子进谁的口袋不都一样?
杜怀山瞧着她的眼神让叶翔舞毛骨悚然,好似在评估什么货品。
“请说。”
“不忙,这笔生意的谈法不一样,得你爹爹在场,也非老头子跟你谈。”
搞什么鬼?叶翔舞心中揣测,却又不得不问,谁让事情是她先挑起的头。
“我爹近日就会回府,届时我再送帖到您府上。”
“好,我等你的消息,希望这笔生意能成。”杜怀山老谋深算地笑着。
“那就恭候您大驾。”看来,她只得随机应变了。
此时与福字相对的天字一号房内,也坐着两名男子。
其中一名,衣着精致华丽,相貌也着实俊美,只是面容隐含着一丝阴柔,两指夹着一只酒杯随意把玩,身子更是不端正的斜倚在椅中。
看上去就是个浪荡肆意的公子哥儿。
此人乃晋王朝中,江湖第一世家端木庄的二少爷端木圣,其在外声名狼藉,是出了名的轻浮浪荡、懒散风流的绒裤子弟。
此时,端木圣正幸灾乐祸瞧着的男子,正是没道理会出现在此地,更不应该和端木圣搅和在一起的慕笑尘。
一向嬉笑不正经的脸上破天荒地阴沉着,眸光精亮,瞅着对面房的情景。
原本对面的事,他是看不见也听不清的,可偏偏自个儿对座坐了个坏心眼的江湖第一世家的少爷,眼力、耳力好得该天打雷劈,不时将听来、瞧见的情景说给他知道。
端木圣是二皇子埋在东宫等人身边的暗桩,又出身江湖世家,本来想跟他了解一下“天藏宝图”在江湖上引起的风波,没想到却瞧见了翔舞跟那老头。
“叶大小姐的手段不算高明,不过她似乎也没打算一定要谈成这笔生意,这样的话……她跟杜老头到这儿来干嘛?”端木圣唯恐天下不乱的说着。
“啊!杜老头好像很中意叶大小姐呢!”端木圣语调轻佻,神色更是轻浮,而这一句才说完,便接到慕笑尘的一记冷眼。
喝!好吓人的寒光啊!
“听说杜怀山有一个孙子,年纪跟叶大小姐相仿,你说,这老头说的生意,该不会是想将自家孙子和叶小姐送作堆吧!”
端木圣仿佛没察觉到慕笑尘的不悦,一个劲儿地说着。
“送作堆?”慕笑尘忽地轻笑出声。“这是好事啊!”
一直暗中留意他反应的端木圣心里一惊,这小子倒是令人捉摸不透。打叶翔舞进来后便没移开过眼神,分明就是在意,这会儿却又像个没事人般。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心里急着呢!”
“急也是急,毕竟我打心眼里疼爱这个小师妹,自然要睁大眼为她盯着。”慕笑尘一反常态的正经,言语间毫不嬉闹。
在二皇子面前他也是嬉皮笑脸,但跟端木圣交往却一本正经,只因端木圣这人性情扑朔迷离、反覆无常,总觉得在他面前还是谨慎些好。
“叶大小姐的脑袋不会比你转得慢,这事儿,怕是用不着你来操心了。”
“当局者迷,总有看走眼的时候,多一个人看着总是好。”
“看着看着,就看成自己怀里揣的宝贝啰!”端木圣轻浮露骨的一句话,让慕笑尘一愣,眸中射出璀璨的光。
“别介意,你知道我说话向来是这个调调。”端木圣懒懒地挥了挥手。
不过“情”这玩意儿,还真是有趣,连这天下第一谋臣慕笑尘,也会出现如此的表情。
所以说,什么事都得扪着心顺其自然,干嘛要跟心过不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啰。
“你这调调若是不改,只怕会引起诸多怨恨。”慕笑尘顺势转移话题。
关于翔舞,那是他藏在心中的私事,旁人没有置喙的余地。
“改?那可难了。”反正都被怨恨了,也不差多一、两人了,就让大家继续怨恨吧!
“话说回来,这次叶小姐随口一句话,就搞得整个王朝翻天覆地,她可想过后果?”端木圣要笑不笑的瞥他。
“后果?”慕笑尘露出愉悦的笑容。“我看她是巴不得越乱越好,商人就只有在混乱时,才能发国难财嘛!她揪着人的贪心,时机也掐得正好。”
翔舞这算盘可拨得真响,既把惊澜公主交代的事情办了,也顺道为叶家寻得一个机会。
平常的商贾,多是希望国泰民安好做生意,但翔舞那玲珑的心思,恐怕是想反其道而行。
“这一趟出来,两宫之首都不在宫中坐镇,不怕太子乘机兴风作浪?小心小人得志。”
“孙悟空还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太子能掀得起什么风浪?而且……”慕笑尘做了无奈的表情。“你我都是替人办事,尤其我吃了这么多年的白食,这命令敢不听吗?何况太子身边又有你端木少爷,我们那主子暗地里算盘打得可精呢!”他状似可怜地摇头。
德贤兼备的二皇子?也是,反正干坏事也不用他亲自动手。
“我是有交换条件的,而你竟肯留在宫中听人差遣、为人谋事,这才怪呢!”端木圣瞥了他一眼。
他不敢说完全了解慕笑尘,可也知他和自己是半斤八两,断不可能是规矩守戒的脾性。
“那时……”慕笑尘一顿,没有再说下去,又朝对面瞅了一眼,却已不见叶翔舞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