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有这种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艾克索爷爷是伊德的曾曾曾孙子,他给我的。”
“咦咦咦,真的?”
“废话,当然是真的,你认不出伊德叔叔的笔迹吗?”
厉害,难怪妈咪都能事先预测到爸爸何时又要遇上危险,这点他们总是想不透,还以为妈咪有超能力呢,原来是有这种东西。
“可是,伊德叔叔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去做这种纪录?”
“不是无缘无故,是我叫他记录的。”雪侬漫不经心的说,一边翻开另一本帐簿察看。“不要告诉你爸爸,不然他要是问起来,看你怎么办!”
雅克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蓦而咧开狡猾的顽皮笑容。“没问题,我绝不会说!”事实上,是他不能说,因为爸爸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不能说。“那伊德叔叔那边呢?”
“早就交代过他了,不许他告诉任何人有这种纪录,包括你爸爸在内。”
“伊德叔叔肯听你的?”
“我告诉他如果敢说出去,以后就别想喝咱们康帝酒园的葡萄酒。”
雅克失声大笑。“致命的威胁!”
雪侬终于抬起头看他。“是你爸爸叫你来问我怎么会知道有人要下毒的吗?”
雅克装了个鬼脸。“不然你以为是谁?”
“那你打算如何回答他?”
“很简单,就说妈咪也不肯告诉我。”
雪侬点点头,低头再把自己埋进帐簿里,但雅克好像还有疑问尚未问清楚,依然赖在书桌前不走。
“妈咪。”
“嗯?”
“你适应了吗?”
“适应什么?”
“这里的生活啊!”
“早就适应了。”
“那,习惯了吗?”
静了一下,雪侬又抬起头来,一脸困惑。“适应,习惯,有什么不同吗?”
上半身趴在书桌上,雅克猛点头。“当然不同,适应就是妈咪知道该如何在这里生活了,习惯则是妈咪觉得在这里生活跟在二十一世纪生活一样愉快自在。”
“是吗?原来有这种分别。”雪侬喃喃道,然后认真想了好半晌之后才开口回答他。“其实在哪里生活都一样,有愉快的时候,也有不愉快的时候,在二十一世纪,不愉快的时候,有家人安慰我,至于在这里呢……”
她笑着揉揉雅克的脑袋。“别看你爸爸老是严肃着一张脸,其实他是个很温柔贴的男人,他爱我、关怀我,也很包容我,女人要的就是他那种好丈夫。但最重要的是,我爱你爸爸,真的很想陪在他身边一辈子,我想这些就够让我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那自在呢?妈咪在这里生活自在吗?”
“自不自在是自己决定的,如果太在意他人的眼光,在哪里都不自在,不要在意他人的眼光,在哪里都很自在。我愿意配合这时代的生活习惯,但也有我自己的坚持,只要能够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点,我就可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自在的过我自己的生活了。”
“那么,妈咪找到平衡点了?”
“早就找到了!”
“所以,习惯了?”
雪侬颔首,“早习惯了!”再狐疑地扬起眉毛。“你问这些到底要做什么?”
雅克嘻开一嘴假笑。“我怕妈咪不习惯,然后说不想来这里了,那我怎么办?到底要跟谁?在两边来回流浪?”
“少鬼扯了!”雪侬笑骂。“我还担心你不习惯呢!”
“我?”雅克真的笑了,转身朝书房门走去。“还没出生,我就习惯啦!”
片刻后,一楼大书房里——
“……妈咪就是这么说的,所以啦,只要爸爸对妈咪多表现一点温柔体贴,妈咪就不会想回去了!”说完了,雅克自己倒杯酒犒赏自己,很得意自己的表现,两边都很老实,也两边都有所隐瞒。
双面谍大概就是像他这样。
“是吗?”埃米尔喃喃道,唇边不觉勾起一抹兴奋的笑意。“她已经习惯了?真的习惯了?”
“对,对,早习惯了!”
埃米尔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再猛然睁眼,一把抢来酒瓶也倒杯酒来庆祝一下。
第二个目标也达成了!
“爸爸。”
“嗯?”
“放心了?”
“是,放心了。”
“不再担心妈咪老想跑回去了?”
“不担心了。”
“那么……”
“什么?”
“请爸爸别忘了还有第三个目标。”
话说完,埃米尔的笑脸僵住,雅克也哭丧着小脸。
“第三个……目标?”
“对,第三个目标,也是最困难的目标!”
“……不,不是困难。”
“说得也是,不是困难,而是……”
呜呜呜,还要好久好久啊!
第九章
伦敦有所谓的社交季,但巴黎几乎一年到头都是社交季,邀请函满天飞,对无聊的社交活动向来没多大兴趣的雪侬来讲,这实在是一件颇令人头痛的困扰。
虽然她是个天性活跃,随时都生气勃勃,几乎片刻都安静不下来的人,但她并不是爱玩爱热闹,而是爱忙碌,那种真正在做事的忙碌,念书、记帐、摘葡萄、做家务,干苦工都行。
要她浪费时间在永无止尽的宴会、舞会和歌剧里,她实在不明白有何意义。
幸好,几个月磨练下来,她终于学会了婉拒的最顶级学问,哪些人的请柬就算快病死了也非得爬去参加不可,哪些人的请柬可以置之不理,直接扔进垃圾桶里,又有哪些人的请柬可以在无聊的时候去逛逛,她也可以分得很清楚了,于是,她的生活开始轻松下来,属于自己的时间也逐渐增加了。
但另一方面……
“今晚的化妆舞会,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一过午夜,我们就可以溜了。”
“那么,我建议你多准备另一套衣服,还有,请带上你的手枪以防万一。”
奇怪的建议,但埃米尔一句话也没多问,默默的再去准备另一套衣服,还有手枪。
自从葡萄酒事件之后,几乎每个月雪侬都会在某个奇怪的时间里提出某个奇怪的建议,刚开始埃米尔还会问一下,但几次下来,他已经懒得问了,反正答案都一样,又是居奈的完美计划。
完美得令人抓不到证据,也很完美的失败了。
翌日早餐桌上——
“请不要动!”
静默片刻,埃米尔慢慢地从报纸后面歪出脑袋来,见雪侬眯眼专注的看着报纸背面的新闻,他不敢动,直到雪侬看完新闻拿起面包抹果酱,他才敢放下报纸。
“什么新闻这么惹你注意?”
“昨夜化妆舞会里的客人在回家时遭抢劫,差点被杀死。”
“然后?”
“他的衣服跟你昨晚穿的第一套衣服一模一样。”
又是片刻的沉默,然后,埃米尔若无其事的拿起刀叉吃早餐。
“你今天有任何需要赴会的邀请函吗?”
“没有。你呢?”
“也没有。”
“要去公司?”
“不用。”
“那我们下午去骑马?”
“侧骑?”
“跨骑。”
“……”
“好啦,好啦,那我们练剑可以吧?”
“可以。”
正常的剑,他不许,但木剑,随她爱怎么练他都奉陪,只要她不露出大腿来就好。
不过,他们连拿剑的机会都没有,才刚用过午餐,问题就一窝蜂涌上门来了。
“先生,夫人。”
正待上楼换衣服的埃米尔和雪侬一起回过头来,希金恭恭敬敬的伫立在眼前。
“什么事?”
“子爵夫人来访。”
“姑母?”埃米尔怔了一下。“她来干什么?”
“还有伊莲娜夫人。”
“伊莲娜?”雪侬皱了皱眉头。“她又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