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对你不好,只好对你好啰!”方锳滑稽的挤着眼。
“夫君!”香坠儿偎在他胸前抽泣着,好想告诉他她有多么爱他,但她说不出口,不过她相信他一定知道,因为他是那么的聪明,那么的体贴她呀!
“好了,老婆,别哭了,我会心疼的!”扶起她的脸儿,方锳温柔地细细吻去她的泪水,问题是,她的泪水似乎怎么也止不住,他只好吻个不停,嘴都有点酸了她还在哭。
算了,他索性横起手臂用袖子抹过来抹过去,这可就快多了。
带泪的眸子从睫毛下偷觑他。“夫君,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了吗?”
方锳笑了,放下手臂,用力搂了搂她,“失去慈父,哪能不难过,事实上,我是痛苦得要死,恨不得跟爹一起并肩战死在空泥。不过……”他的眼微微眯起来,在回忆。“记得爹最后一件教导我的事,他要我记住,人必须一直往前走,可以休息,也可以回头看,但绝不可被过去牵绊住,更不能停滞不动。所以……”
他再度抬高下巴,坚定的意念显露无遗。
“我痛苦、我悲伤,在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那段日子里,我用全部的心灵去哀悼他,不时在你们看不见的时候埋头痛哭。但是当我可以下床之后,我知道我必须继续往前走,我可以回头想念爹,但绝不能被失去他的痛苦牵绊住,否则便是辜负了他的教导……”
眸子又垂落下来凝住她。“是的,现在我一点也不难过了,我深深怀念爹,但不会为此感到痛苦,不然爹会对我失望的,如果他还在的话,八成会叫我在祖先牌位前罚跪三天。”他笑道。“你也一样,爹最疼你了,他最爱看你笑,所以,不要再难过了,嗯?”
香坠儿马上抽抽鼻子,硬眨回泪水,挤出一抹笑。“我会努力的。”
再一次横手臂用袖子揩去残留在她颊上的泪水,方锳俯唇亲她一下,“对嘛,这才是我的乖老婆嘛!”他笑笑,再转眼望向滇池,三两鹭鸟优雅地飞掠水面而过,惬意而悠然,就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
“不知道我能不能像它们那样飞掠水面?”他喃喃自语。
“当然可以,我就可以。不过还是四叔的轻功最好,你可以叫他教你。”香坠儿小声透露机密。
“哦,真的?”
“嗯,至于六叔,他那一手爪功可凶悍了,江湖上听说过他的人都怕死了!”
“还有呢?”
“七叔,他的暗器天下无敌!”
“嗯嗯嗯。”
“二婶儿刀剑双绝,还有娘的彩带……呃,我想男人还是用鞭子吧!”
“要我使彩带,先让我换裙子、穿绣花鞋吧!”方锳咕哝。
香坠儿终于笑了。“都说你可以用鞭子了嘛!”
方锳耸耸肩。“岳父呢?”
“爹呀?”香坠儿想了想。“掌上功夫最厉害,可是他不想沾血,因此通常都是使扇子。”
“原来如此。”
“二叔擅施毒,医术也精,至于武功方面,应该是指功最强。”
“指功?”
“点穴嘛!”
“点穴啊……是说我可以随时想上你就上你,只要点你的穴就行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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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正月,方政阵亡;七月,方锳到云南府都指挥司报到,由于他决定要把家人接到昆明来以方便照顾,于是在城外购置了一座大宅子,因为城内的官邸太小,住不了他们一家子人。
再说,昆明城内的一般民户也很少,主要是沐氏私宅、王府、衙署、官邸和寺庙,百姓多数住在城外,市集也在城外,连王公显贵及士大夫的园林别墅也多半在城外近郊,因此住在城外反倒比较方便。
岂料,他还在跟香坠儿商量要由谁回京城接人,那票人却自己先跑来了,不过她们也顺道带来了他最渴望的一样物品和一个人。
方政的牌位和他儿子。
“爹,不孝儿给您磕头!”
对着神案上父亲的牌位,方锳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香坠儿也跪在他后面跟着磕头。
然后,他抬眸望定牌位许久、许久,眼眶红了,但他没有哭,反而还带着笑。
“爹,您瞧见了吧?锳儿已到都指挥使司报到了,往后,请您继续看着,我这个武人肯定会干得比爹更轰轰烈烈,即使在九泉之下,您也会哈哈大笑,得意得不得了!还有……”
他笑得更明朗。“您要我记住的事我也都记住了,瞧,我并没有被失去您的痛苦牵绊住,更没有浪费时间去追悔过去,伤痛的心情早已被我远远抛开,我正视的是未来的道路,即使我回头看,也只看见您的慈蔼、您的深爱,于是我再继续往前定时,也就更坚定,更有力量……”
深吸一口气,他定定地注视着牌位,“爹,即使是您已不在的现在,爹依然是锳儿最大的支柱,所以,爹,请您仔细看着,锳儿绝不会让您失望的!”语毕,他又磕了三个响头,旋即起身,并扶起香坠儿。
一侧,方夫人含泪微笑。“太好了,锳儿,你愿意继承你爹的职责,继续为朝廷、为天下百姓效命沙场,你爹也就能含笑瞑目了。”
“是,娘,锳儿会尽全力的。”
“那就好,那么……”方夫人托出怀中的娃儿。“看看你儿子吧!”
迫不及待的接过来,才一眼,方锳就脱口道:“乖乖,还真像我!”
顿时,众人轰然爆笑,因为他儿子就跟他一样五官超不搭的。
“这小子,不会也跟我一样……”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笑了起来,因为儿子笑了,下一刻,他的笑容定格,眉毛挑高。“这小鬼居然比我更会拐人呢,连老爹我都被你拐了!”
众人更是捧腹大笑。
抱着儿子坐到一旁再仔细端详,片刻后,方锳耸耸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想他这应该叫笑出于笑而胜于笑吧!”
他在说什么?
听他不伦不类的比喻,众人全都笑翻了,胖小子听到笑声也跟着笑了,于是,方锳又不由自主的笑开来,有点啼笑皆非,老是被儿子拐,真没面子!
不过接下来,方锳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娘,我才准备去接您呢,您怎么先来了?”方锳问,一面把孩子交给老婆。
方夫人安然环视所有人一圈,再微笑地丢出炸药。“我要随你一道上战场!”
她一说完,方锳马上砰一声跌下椅子去了,面青唇白,吓坏了。
“您您您……您说什么?”
“别这么没出息!”方夫人笑骂。“想当年,我也跟你爹上过战场,这回你爹阵亡在此,我没办法找谁替你爹报仇,只能随你上战场,平了麓川的乱子,也就算替你爹报了仇了。”
“对!”方翠、方虹、方燕同声一气。“我们也要为爹报仇!”
依然跌坐在地上,方锳惊呆了,好半天后,他才有气无力的招呼老婆为他服务一下。
“老婆,替我拿嗅盐来,我准备好要昏倒了!”
香坠儿失笑。“夫君,放心啦,我会保护她们的啦!”
“连你这生来没长胆子的女人也要随我上战场?”方锳不敢置信地失声大叫,旋即猛翻白眼。“是怎样?你们以为现在是在唱杨家女将吗?娘是畲太君,我是杨六郎,坠儿是穆桂英,大妹、二妹是杨八妹、杨九妹,那小妹你又是谁?杨排风?又没见你扛过饭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