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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页

 

  好好好,方锳你尽管去打吧,打到累死或战死为止,反正所有功劳都会记在他头上。

  最有出息的终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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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可惜,方锳没有机会追剿到思任,不是他被打败了,而是威远土知州也在掀起战火,明明还有五万人马闲在那里喝茶啃瓜子,沐昂偏偏要把方锳调回来,改命他去剿平威远州的乱子。

  然而,不到十天功夫,他就剿平了威远土知府兴起的乱子,旋即又回过头去追赶思任,连喘一口气都没有,他赶得那么心急、那么迫切,就好像……好像……

  “夫君。”

  “嗯?”

  “你想杀思任替公公报仇对不对?”

  “……”

  “我想在你心里头,仇人并不只沐晟一个,还有思任,倘若不是他掀起这场乱子,公公就不会战死了,对吗?”

  “但夫君你一直不想让人知道这点,因为这是你的私心,偏偏你又是个武人,必须徇公忘私,所以夫君只好故意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夫君你真的很想不顾一切追剿思任,直到杀死他为止,对吗?对吗?”

  方锳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对。”声音轻得不能再轻的承认了。

  “我就知道,”香坠儿贴上他胸前,低喃。“你在威远打仗和在追剿思任的时候全然不同,在威远,你只是努力要在伤亡最少的情况下打一场胜仗:但在追剿思任时,夫君你好像是在……在追杀仇人……”

  方锳苦笑,“遗憾的是,我的首要职责是大明的都指挥,必须绝对服从上命的调遣,如果我忘了这点,爹肯定饶不了我,说不定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教训我一顿。结果……”他深深叹息。“明明就快追上思任了,却不能不听命,中途退走……”

  “你放心,夫君,这回我们一定可以追上他的!”

  “希望。”

  于是,他们继续猫追老鼠似的追杀思任。

  而思任也才刚刚喘过一口气来而已,马上又被追得灰头土脸,要打又打不赢,打到哪里输到哪里,差点喊爹娘救命,最后只好派手下携带象牙、金刀等土产拜见沐昂,说他愿意投降了,请沐昂代为上书谢罪。

  沐昂二话不说,马上传令方锳收兵,虽然很不甘心,但方锳不能不听命,只好率领麾下士兵回到永昌。

  “总有一天,我们会捉到他的!”香坠儿想安慰夫婿。

  “对,除非他先死在别人手里。”方锳声调平板地说。

  “那……那……他也总是死了嘛!”

  “我想亲手杀了他!”

  香坠儿无言,这她懂,就像她想亲手杀死沐晟替公公报仇一样。

  可是,他既有私心,又想要顾全武人的职责,偏偏这两者又时有冲突,想要两全其美是不可能的事呀!

  正苦恼间,忽又见夫婿弯起不在意的笑。

  “算了,我们也正好休息休息,辛苦了一个多月,也挺累的不是吗?”

  “是啊。”香坠儿也笑了,但她心里却在叹息。

  她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不在意了,而是又把那份最强烈、最深刻的渴望硬生生压回心底最深处,埋住、藏住,不让任何人知道,表面上依然笑着、闹着,仿佛无忧无虑的小顽童,只想要快快乐乐的度过每一天。

  但事实上,除非他能够亲手杀死思任,否则他将永远无法自这份不断啃噬他心灵的渴望中解脱出来。

  毕竟,他父亲就死在他眼前,那是他这一生最痛苦的经验,一辈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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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年没打半场仗——张荣那场败仗不算,一打就打得思任鸡飞狗跳,逼得他不得不投降,一个月后,只动两片嘴皮子的张文隽因舌功,不,因战功被晋升为指挥佥事,方锳和柳英反而啥也没捞着。

  不过方锳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不是这种事,柳英也不在乎——重要的是他们打胜了,而且伤亡极少,竟然不到一百人。

  “都指挥。”

  “嗯?”

  “我可以一直跟在你麾下吗?”

  “倘若将军没有其他命令,当然可以。”

  方锳笑着应允了。

  柳英虽然没有什么将帅之才,但他不怕死又肯拚,而且绝对服从命令,说一他绝不会搞出二来,说不准动,他就打桩定在那里了,是个绝佳的前锋人才,有了他,在战术上的施展也就可以尽情发挥了。

  柳英也笑了。

  唉,都指挥就是这点让人受不了,老是拐人家笑!

  很不幸的,柳英的愿望无法实现,又过一个月,方锳就被赶回云南府去练军屯田了。

  “为什么?”香坠儿讶异地问。

  “因为朝廷认为思任又在表演假投降了,决定派遣大军前来一举剿灭思任,别再拖拖拉拉的又战又降、又降又战,一拖几百年都没完没了。”

  “可是……”香坠儿还是不懂,要战就战,干嘛赶他们回去嘛!

  “主帅是平蛮将军蒋贵,还有兵部尚书王骥总督云南兵务,沐昂被踢去负责馈运了,为免被发现某人冒领军功,沐昂不能不快快赶走我呀!”

  “冒领军功的又不是他。”

  “但往上提报的是他嘛!”

  “喔。”香坠儿噘着嘴,很不甘心。

  方锳也不太满意,不过他的不满意跟香坠儿的不甘心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是,实在没必要继续打下去了呀!”

  咦?夫君不想替公公报仇了吗?

  “为什么?”

  “老实说,思任确实是个深通兵法的人才,但仍不足以形成大患,倘若不是沐晟和沐昂都龟缩着不敢打,这场仗老早就结束了!”方锳深深长叹。“大兵一动,粮草先行,这样劳师动众实在不值得,要知道,北方的瓦刺才是真正的威胁呀!”

  香坠儿惊异地目注方锳,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后才轻轻道:“夫君,有时候听你说话,真的好像公公呢!”

  方锳莞尔。“我也跟着爹打了几年仗,要不懂这些,准被爹敲破脑袋!”

  “可是夫君都不生气吗?”香坠儿奇怪地问。“以前夫君一定会生气的嘛!”

  方锳淡然一哂。“那是以前,但爹让我了解了什么才是需要在意的事,那种事我才必须坚持,其他都不需要计较。”

  香坠儿摇头。“我不懂。”

  “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武人,不需要懂。”方锳一本正经地说。

  听他说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态度又正经得不太像是他,香坠儿反而更怀疑了,又盯着他好半晌,忽地啊了一声,明白了。

  “夫君,以整个情势而言,你确实希望朝廷能够接受思任的投降,就这样结束云南的战事,因为再打下去委实劳民伤财,不值得:”她兴奋地说。“但另一方面,战事结束后,你就可以暗中以私人身分去追杀他,那就再也不会有人在半途阻扰你了,对不对?对不对?”

  方锳耸耸肩,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旋又喜形于色的笑开来。

  “不过这也好啦,就让他们去打吧,我们躲得愈远愈好,我可不希望你真的像穆桂英那样在战场上生孩子!”

  收兵回永昌后不久,香坠儿才发现自己又怀了身孕,方锳虽然懊恼又失去追杀思任的机会,却更担心老婆要捧着大肚子上战场,那才可怕。因此,沐昂赶他回云南府的命令也恰恰好如了他的意。

  他可以省下说服老婆的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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