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凤衣的怒声唤起吴桂的满腔疑惑:“骑走了我的马。”
“那又如何?”
“那是我小时候爹第一次带我拜见霸王时,霸王送给我的见面礼。马儿认生,不会让生人靠近,更别说去载陌生人。”吴桂陷入沉思:“也就是说,我的马认得那人……但我家可没有这般武艺高强的女性。”
“马马马,你只会念你的马,也不关心我一下,天知道我花了多大工夫才把你背进城里。”凤衣蹶起樱唇,夺马之仇她记下了。
“我是怀疑那人身份不单纯,说不定出自……”
“霸王府”三字还在舌尖上,凤衣已握住他虚软无力的手,力道之大令吴桂顿时忘掉想说的话,讶异地看着她。
“不管那个该死的女杀手是从哪里来的,我都不会让她得逞,说什么都要保护你周全!”直视吴桂双眼,凤衣字字出于肺腑。
要不是她当时正在解手,哪容得那人嚣张!
吴桂一阵感动,随即担心起凤衣:
“但你也得答应我,情势危急时优先考虑自身安全。”偷瞄一眼她系在腰际的破刀,他虽然不谙武艺,可也悟出凤衣那手把式只怕高明不到哪去。
“你这是说我没用,打不过别人?”凤衣竖起柳眉。
“我是怕你寡不敌众,毕竟对方有多少人我们并不知情。”拜凤衣之赐,吴桂发现自己愈来愈会随机应变了。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一扫片刻前的不悦,凤衣露出大大的笑容:“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大哥说我会逢凶化吉,大吉大利!”
这就是她言之凿凿的根据?吴桂直想用力摇醒她。
……如果他有这个力气的话。
“对了,你该口渴了吧?先把这碗药汤喝了,我再叫点饭菜来。”凤衣抱起吴桂的上身,将药碗捧到嘴边喂他。
吴桂微微撇过脸,凤衣手中的药汤看起来特别苦。
“唔,你不喜欢喝药呀……”侧头一想,凤衣微笑道:“我喂你!”
说着,她含了一口药汁,吻住吴桂微张的嘴唇,将药汁渡了过去,待吴桂吞下之后,她才放开他。
“你喝你的药,我多亲你几次,皆大欢喜!”笑容耀眼得意。
吴桂睁着泪眼:“求求你,让我自己来吧,我会喝得一滴不剩的。”
“喷,小气!”凤衣满怀遗憾地递过碗去──
第七章
药足饭饱后,吴桂问起:
“对了,我们的房钱饭钱药钱是打哪儿来的?”她不就是因为缺少盘缠才去打劫的吗?
“放心,曾英雄给了我不少钱。”
凤衣自动省略了曾英雄在探视吴桂时粗心大意地遗落钱囊,被她顺手捡起并顺带收下的冗长经过。
“寨主真是位古道心肠的好人。他给了多少?改天得原数奉还才好。”
“我看看……”往腰际一摸,凤衣脸色大变:“咦?”
见她东摸西摸的慌张样,吴桂也跟着变了脸色。
“钱……不会是掉了吧?”
“别乱说,我是那么迷糊的人吗?给大夫钱的时候明明还在,后来去药铺抓药时也付清了,回客栈的路上经过市集,人多得要命……”
凤衣边说边把身上翻了一遍,若非吴桂阻止,情急的她早已脱下衣服彻底搜索了。
“大概就是在市集里被偷的吧?人多之处扒手就多。”吴桂突然感到好笑,谁会想到他会有白吃白住的一天?
但事实正是如此──自己从不带钱在身上。
在家乡闲晃时,所有支出一律记帐,由商家月结后直接找吴家帐房领钱,吴桂压根儿没有带钱的必要。后来,虽然领着六十六车的金银财宝出发,他身上依旧是半个子儿也没有。
凤衣更不用说了,就连打劫用的兵器都是捡来的。
总算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凤衣在房内踱了几圈,一击掌道:
“那就没办法了,这里是我带你来的,我应该负起全部责任。好,我这就出去找只肥羊下手!”说着就要起而立行。
“别乱来!”吴桂赶紧拦住她,灵机一动,往怀里摸了起来。“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我那两本书?”
问着,想起当初在树林里被她扔过一次的惨事,吴桂刷白了脸:
“你不会又把我的书给丢了吧?”
“这不是吗?”凤衣从怀里掏出书本,推到他面前。
“你没乱丢!”吴桂喜出望外。
凤衣白了他一眼:
“你当我那么蠢,看不出你很宝贝这些书啊?在林子里我明明随手扔了,后来在山寨给你擦洗身体,发现这两本又回到你身上,自然明白你是怎么宝贝它们了。”
“有了这个,我们就有钱可换了!我们去找间当铺当掉其中一本,打发食宿费绰绰有余。”
“哈,这种破书怕连几文钱都卖不到。”
“我这就去当铺。”吴桂不和她辩,拿了书就想起身,挣扎了半天,人是坐起来了,却也流了一身的汗。
“别忙着起来,不舒服就多躺一会儿,当铺我去就好。”凤衣按住他。
“不,当铺老板看你不识货,会刻意杀低价钱,我必须亲自去。”
“好、好,我扶你。”
吴桂伤在肩膀,在凤衣看来原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势,只是吴桂养尊处优惯了,伤后才会格外虚弱。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步出客栈斜对面的当铺。
“一本破书竟然那么值钱!”凤衣首先发难。
“五百两,”吴桂满意地瞧着她张口结舌的呆样:“已经是很低的价码了,要不是急着用钱,我也不会狠下心出让。以后得派人带钱赎回来。”三百年前某大诗人的亲笔手札,可不是随处能见的宝物。
凤衣说不出话,一本破书也值这么多钱?
她忽然想起自己好象在哪里看到一堆破书……
“啊!你坐的那辆车!”
“对,当初你要是直接抢书,早发一大笔横财了。”想到凤衣忙了半天,也没捞到什么油水,吴桂不禁失笑。
“反正我就是笨嘛!”不满被嘲笑,凤衣鼓起腮帮子:“不但不会看人,连宝物的价值都看不出来。”
“别气了。”吴桂把银票塞进她的手心。
凤衣傻眼:“这么一大笔钱,全都要给我?”
“照你这缺盘缠就抢的干法,我担心你迟早会失手……”见凤衣脸色不善,吴桂连忙改口:“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你照顾了我好几天,光是口头道谢,实在无法表达我心里的感激。”
“我照顾你,可不是算计你的钱!”
生气归生气,凤衣毕竟体验过现实严苛,银票自是照收不误,转眼间已折得好好的,收进怀里去了。下一刻,她释怀一笑:
“不过,夫妻有同财共居之义,我收下也是当之无愧。”
吴桂风度翩翩的笑脸当场垮掉。
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颊,以往如呼吸般的笑脸,在她面前似乎是愈来愈难维持下去了……
“哇!”
结帐完毕,一踏出客栈大门,凤衣惊叫一声,整个人往后便跳,跟在她身后的吴桂冷不防这一撞,顿时跌到地上,正挣扎着起身,耳中却听到──
“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好意思问我?不肖女!”
“嘿嘿,这个……这是有很深的原因……”
“你离家出走时留在房里的信不是写得很清楚了?说你死也不要嫁给阿康,还威胁我如果不让你哥休了你嫂子,你就一辈子不回家!”
“嫂子和阿康有奸情啊!”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用离家来威胁父母!”
争执愈演愈烈,父女二人把饭馆门口当成自家房门口般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