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桂拉了拉凤衣的衣角:
“你们还是换个地方再谈吧!挡住人家大门,馆子不好做生意。”自己和凤衣还好,捕头身形壮硕,一站上去几乎能把门填满。
凤衣的捕头父亲循声望向吴桂,指着他问凤衣:“这小子是打哪来的?”
“我抢来的!”
“啥?”
“伯父,在下是令千金在旅途中认识的朋友,贱名吴桂,家里是从商的。”吴桂赶紧插嘴。他明白捕头此言是在问自己的来历,却被凤衣依字面解释,还直言不讳地作答,难怪捕头听得直瞪眼。
正如凤衣一开始的反应,他的名字同样引不起捕头的注意。
见父亲随意点了点头,凤衣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捕头喝道。
“没什么。”凤衣又被吴桂扯了一下,忙道:“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三人来到一家茶馆落座。
捕头怒气未消地盯着女儿,凤衣一脸倔强地回瞪过去,吴桂则是脸带微笑地捧茶轻酌,十八年的修养可不是白修的,这类小场面损不了他的好涵养。
捕头扫了吴桂一眼,眼神之凌厉,让吴桂当场打了个寒颤。
“这小子是你的情郎吧?没用!”
不愧是父女天性,凤衣居然听得出这声“没用”,其实包含了两层意思──
一是指吴桂没用,看起来不够威武有力,不是做大事的人才。
二是指凤衣没用,与情郎私奔也该找一个够份量的男人才是。
凤衣有点不高兴,既然吴桂被父亲评成无用之辈,那对他满腔爱意的自己不更是没用透顶了?
同时,她也有点幸灾乐祸,瞧父亲平日说得口沫横飞,将无缘结识霸王引为生平第一憾事,要是知道眼前坐着的是霸王之婿,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这里,凤衣又有些郁闷。
她有胆量逃自己的婚,还怂恿他逃霸王千金的婚,但吴桂毕竟是霸王之婿,自己再怎么喜欢他也是一样……事情如果没有顺利解决,只怕后患无穷。
之前凤衣瞻前不顾后,一力要吴桂学她弃婚,甚至要他帮忙抢人;如今思前想后,越发不安了起来。
凤衣自顾自地想着心事,捕头早和吴桂谈了起来。
也由于凤衣想心事想得太过专注,根本忘了周遭事物,当她终于回过神来,赫然发现,原本满腔怒气的父亲竟大笑着与吴桂把酒言欢!
“爹,你不生气了吗?”凤衣愕然问道。
“哈哈,不气了,一点都不气了。”捕头笑得可乐了。“吴桂告诉我你这一路上干了不少好事,说我教得好。可不是吗?我平常说的那些做人处世的道理,看来你都有好好记在心上。”
凤衣更迷惑了,转向吴桂:“你说了什么?”
“这种好事有什么好隐瞒的?你一路行侠仗义,先是奋不顾身地拯救一对落水的母女,而后上门严惩一位剥削良民的不肖奸商,后来更单身匹马,逐退强盗为民除害……种种义举良行,着实令人钦佩不已!”
说着,吴桂佐以微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微笑。
捕头看在眼里,更加信服吴桂之言。
凤衣看在眼里,手指头却开始发痒,直想伸出手去,把那抹怎么看怎么奸巧虚假的微笑从他脸上抹掉!
“我告诉令尊,一路上你多么难过,每每看到路上有人全家同行,你就黯然神伤。其实你根本不愿意让家人担心,只是一心为兄长打算,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吴桂的笑显得愈加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了。
凤衣眯起眼,原来他说起谎话如此顺口。
捕头却是大力点头:“你本来就是个莽撞的孩子,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做的方法不对。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原谅的事,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吧!”
“我不要!”凤衣猛摇头。“哥的事怎么办?”
捕头大大一个瞪眼:“还能怎么办?你这一逃,人家也不敢要你了!阿康更是连夜带着你大嫂私奔,现在家里一团乱!”
“你怎么不早说!”凤衣大喜。
“你跑得不见踪影,我找谁说去?走,我们回去!”捕头急着回家。
“爹你先走,我过两天再回去。”凤衣看着吴桂,后者回以无奈的微笑。“我跟吴桂要去大理。”
“大理?那是南霸天的根据地哪!”捕头兴奋地抓着吴桂就是一阵急问:“你住在大理城啊?听说霸王府跟皇宫差不多大,是不是真的?”
吴桂只能微笑,这些答案全是否定的。
“好了,爹,别吓着吴桂了!”
显然凤衣爱挑自己想听的话听,且死活都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的个性,得自于其父的真传。
被捕头抓着问个不停的吴桂,只见捕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仿佛就是花个三天三夜,也要让自己明白他有多敬重霸王。
吴桂忽然有了领悟──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等捕头说干了嘴,停下来喘口气时,外头天色已全黑了。
“说得嘴巴好干呀!”拿起刚送来的酒壶,捕头边斟酒边问:“看你们好象没怎么吃喝哪,要不要来一杯?”
凤衣白眼一翻:“被爹吵得没心情吃喝了!”
“我不渴,伯父请自便。”吴桂答道。
“那这壶就由我独享了。中午才喝了八壶白干,根本解不了馋。”捕头咧着嘴端起酒杯。
“你喝了八壶?”凤衣闻言大怒,伸手就去抢他手上的酒杯。“不是在祖宗牌位前发过誓,一天最多只喝三壶酒的吗?”
“你听错了啦!我说的是八杯,八杯啦!”捕头死不放手。
“说谎!出了家门,就放肆起来了!”凤衣也不罢休。
你争我夺中,酒杯翻覆在桌上,顿时兴起一阵白烟,酒液所到之处,侵蚀出大大小小的凹洞。
“这是什么酒?这么强的后劲。”凤衣瞠目。
“笨!酒里有毒啦!”说着,捕头一愣:“嗯?有人下毒?”
“找掌柜的问个仔细。”吴桂蹙起眉头。
经过捕头一番接近逼供的询问,掌柜说用餐时间店内高朋满座,他没看见是哪个伙计送的酒。再问店中上菜的三名伙计,无人承认有送酒来。
“对喔,我根本没有叫酒嘛!”捕头想起来了。
“有我在场,别想偷喝!”凤衣瞪他一眼。
“为了安全起见,剩下的酒菜就算了吧。”吴桂忧心仲仲地提议。
“爹快回去吧!我们先走一步。”不等父亲回答,凤衣拉起吴桂就往外冲。
吴桂从中午一路撑到晚上,虽然只是不停微笑,也颇费了一番力气。如今得以脱身,他终于松了口气。
“抱歉,我爹就是这样,话匣子一旦打开,几天几夜都停不住。”凤衣为父亲的多言感到尴尬。“很好笑吧?一个大男人却这么爱说话。”
“很亲切呀!你爹跟你很像呢。”吴桂笑道。
凤衣用力摇头:“不像不像,我才不像爹那样容易受骗呢!瞧他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那种鬼话只要有长脑袋的人都不会相信。”
吴桂盯了她半晌,叹道:“被你这么一说,那就更像了。”
“才不呢!”
“对了,我们一路上得注意饮食才行。”
“你说刚才那档子事呀?”凤衣笑道:“那一定是针对我爹来的啦!爹一口公家饭吃了二十几年,得罪过不少人,有人想害他也不足为奇。”
“那你还这么轻松?”
“大哥给爹算过,说爹起码会活到九十岁!我还要担心什么?”
“又是令兄……”凤衣对兄长的信服,已到了吴桂不得不佩服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