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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跪在地上,眼泪流干了,双手开始扒土,扒呀扒,土那么硬,虫子都钻不进去了,他还是扒呀扒;扒了没多久,他的指甲断裂了,手指也流血了,他还是继续扒呀扒,扒出了一个浅浅的坑。

  他抱起她,将她放了进去,再缓缓推落他扒起的泥土,不舍地、忧伤地将土屑掩住她弱小的身躯。

  新坟筑成,他还是跪着,孤凄的身影映在血红的落日里。

  他力竭而死,趴倒在她的坟上,风沙不断吹来,覆盖了他,也覆盖了大地,一天天过去了,一年年过去了。

  她茫然四望,她还站在这里。天地无情,黄沙飞扬,景色凄凉,那少年哪里去了?裴迁怎么不见了?

  “裴迁!”她惊骇大叫,人就醒了过来。

  “灵灵,灵灵,怎么了?”他在她身边,不断抚摸她的脸颊。

  熟悉的温热回来了,他拥抱着她,她依然睡在他的臂弯里,两人同床共枕,在一条大被下,他们欢爱,他们结合,他们相拥而眠。

  他一直在她身边。她突然觉得,她好需要他。

  好寂寞!五百年来,她的内心竟是如此空虚;四处奔波济世之余,她从没静下来检视自己的心,也没空作梦;偶有歇息,只是为了养精蓄锐,然后再四处奔波济世,以便能达成千年后的迢迢天女梦。

  已经忙了五百年,接下来还有五百年,如今歇卧在他温热的怀抱里,她累了。

  “裴迁……”她心头一酸,泪水滑落。

  “灵灵,还痛吗?”他紧张地哄她,以为是自己的粗鲁让她不适。

  她摇摇头,脸颊在他胸前磨蹭着,她是心痛啊!

  穿过五百年,他们寻到了彼此;也许,前尘往事皆忘,但心有灵犀,是人也好,是狐也好,他们总会相见。

  “五百年前,是什么时候?”她问道。

  “应该是唐朝末年,五代十国。”他推算出来。“你想到什么事?”

  果然是个战乱的年代。她曾经生而为人,五百年来的第一场梦,告知了她的前世,也告知了他俩的缘分;或许,这场欢爱就是为了了结前缘。

  然后呢?她继续修行,他继续流浪,各自西东,不复相见?

  “我一定会娶你,你别慌。”他让她的泪水吓坏了,不住地揉抚她的身子,向她承诺。“我们找个地方拜天地……”

  “我不是这样在哭的。”她展露笑靥,摸着他粗犷的大脸,让嫩指感触他须渣的扎手。“我很高兴能遇见你,跟你在一起。”

  她往他的唇一啄,又缩到了他的怀里,任泪水流了又流。

  当时的伤悲未曾化解,她即成了一头个性强悍的红狐狸;她不是不会哭,而是前世的悲戚埋得太深,需得由他来掘出她的泪泉。

  泪水止不住了。此刻,且让她倾流深藏五百年的泪水吧,流啊流,流进大海不回头。

  第七章

  大雪已停,雪块由屋檐掉落,让孩子们捡去堆雪人玩耍。

  城里很多店铺都开张了,裴迁买了素菜包和一坛青菜豆腐汤,走在新年气氛浓厚的大街上;大红春联处处贴,他的心情也十分欢喜。

  这几天的生活,快乐似神仙。他们相爱了又相爱,缠绵了又缠绵,即便她不在身边的此刻,他整个呼息仍充满了她的馨香,仿佛定在花海里,有花,有她,有幸福。

  他的灵灵啊!她的唇柔软而甜蜜,他好讶异这种熟悉的感觉,也许在梦中,他早已偷偷地恋慕亲吻过了。

  他逸出一抹温柔的微笑。看似风骚的她,原来只是爱逗弄他,她还是个处于,他最喜欢看她红着脸蛋,朝他展现羞涩动人的笑颜了。

  “陆克舟。”

  他一愣,收敛笑容。这个名字太阳生,他几乎不再对这名字有反应。

  但他还是回过了头,他记得那个声音,冷酷,低喑,阴沉。

  “你。”他看到了那个心机深沉的人。

  “不喊爹吗?”陆岗看着他,嘿嘿笑着。

  “你怎会在这里?”裴迁心念迅速转动,得到一个惊人的结论。“你打算对周大人不利?”

  “你说呢?我的好孩儿。”陆岗皮笑肉不笑。“这么担心你的生父?你怎么不去认他,随侍他身边保护他,好以后赚得一个宫位呢?”

  裴迁静静地看着他的狞笑,慎重地道:“上回我放了你,就是希望你悔改,洗手归山。你有了那么多钱,可以好好安度晚年。”

  “是谁放了谁?”陆岗陡然暴暍,两眼闪出狂怒。“当年你一出生,我本打算一剑刺死你这个孽种,要不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娘挡住了,我才饶你一条小命,你哪能活到现在!”

  “娘?”他大惊,焦二叔一定不知道这事,所以没告诉他。

  “嘿。”陆岗转为冷笑。“你娘替你挨了一剑,可怜她想叫周破云来救她,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裴迁震撼不已!原来娘亲是这样死去的,他既痛心,又感忿怒。

  陆岗早就丧心病狂了,他竟能想到抱他回去抚养长大,扮演英明严父的角色,要他跪他,要他叫他爹,当他敬畏地喊他爹时,这个挂戴人脸面具的豺狼是否正在大声耻笑他?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要置我们于死地?”他紧握拳头。

  “你听明白了。”陆岗拧了嘴。“我,是大师兄,周破云是老二,你娘是师父的女儿,我的师妹。师父那死老儿一心偏袒周破云,特别调教他,保他出去考武状元。我呢,空有一身功夫,却只能帮那死老儿跑腿打杂。有一天晚上,我只不过拉了你娘的手,就被那死老儿赶出门,他还放出风声,说我是淫贼,不让江湖各门派收留我,我只好落草为寇。周破云却是一路平步青云,二十年后还来剿我的虎背山!”

  陆岗越说越激愤,目红耳赤,语气激昂,惹得城外路过的行人多看他一眼,一见是个面目狰狞的疯子,连忙头也不回地赶着骡子进城去了。

  裴迁的心情也随之震荡。何苦?何苦这样就怨了一辈子?

  “枉费我布局了十八年,却给你偷听去了。”陆岗直指着他,冷笑道:“你命忒硬,怎么杀都杀不死,最后竟然不见了,找不到了,那老儿和你娘都死了,现在就剩你和周破云这对狗父子了,哈哈!”

  “你不能对周大人下手!”裴迁急道。

  “那你来阻挡我啊,我老了,不是你的对手。”陆岗毫不在乎地道:“你想杀我,随时可以动手。”

  裴迁的右臂已是凝聚真气,青筋盘结,致命的一掌蓄势待发。

  冬阳淡白,透着冷意,映照陆岗的斑斑灰发;他真的老了,脸上的法令纹更深了,锐利的眼睛也黯淡了。

  裴迁无法动手。不管他的目的为何,他毕竟养了他十八载;就算当年他因为劫贡银被捕处死,也足堪报答陆岗的养育之恩了。

  可周破云呢?他先是丧妻,十八年后又处死了亲生儿,他情何以堪!

  冤冤相报何时了?裴迁无奈、矛盾、混乱、愤慨……但最后,他还是只能散退了掌力。

  “不动手?那我走了。”陆岗定了一步,又回头笑道:“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你娘埋在周家祖墓,最近过新年,白天不时有人前往祭坟,你想见她的话,就晚上去吧。”

  陆岗的话像是一个挖好的陷阱,等着他往下跳。

  去?不去?他二十八年未见亲娘,能到墓前献上一炷香,是他当儿子的渺小心愿……或许,他该回去告诉灵灵,问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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