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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页

 

  “喊一喊,比较有士气吧?”掌柜不解地挠了颈子。“可喊这么大声,会引起雪崩的……嘿,我忘了,雪早就融了。”

  “掌柜大叔,他们快出发了。”

  “好好,快走。”掌柜忙又牵起小毛驴。

  郁相思抓住缰绳,努力坐稳身子,不让还头晕的自己掉下来。

  清晨的山头,凉爽,湿润,安静,小毛驴踩过沾满露水的落叶枯枝,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束束晨光从树顶间隙流泻下来,登时照亮了阴暗的林子,裹着毛毯的她也觉得暖和些、精神些了。

  这条毛毯是掌柜大娘随手从床上抓来的,她原只是裹着挡风,但裹着裹着,便感觉毛料细致轻软,围拢着身子十分贴身舒服;待天光蒙蒙亮,她看清楚了玄红底色的织金龙形图纹,这才认出是他曾在她家拿出来过的随身毛毯。

  她心底暖洋洋的。应是他怕被子不够暖,拿来给她盖着的吧。

  随着晨光而行,她来到了吊桥边,一眼就看到他站在桥头。

  金光灿然,他就像个天人似地,威武英挺,器宇轩昂,跟着一个个准备过桥的兄弟道别,或拍肩,或握臂,像是尽可能地将他的送行心意传达给每个兄弟;而每个让他碰着了的兄弟皆是神情激动,还有人要跪下来,全让他给扶住了。

  出发的西行队伍已然走到尽头,接着要踏上吊桥的是大耳。

  “大和尚……”她声音沙哑,拚命喊了出来。

  “大耳!大耳!你要走了?”掌柜牵着小毛驴往前跑,含着两泡眼泪道:“鹅会想你的。”

  “想鹅,路通了,你来波罗果玩。”大耳总是笑咪咪的。

  穆匀珑见了她,却是笑不出来,而是露出不以为然的责备神色。 “你的毯子很保暖。”她抢先说话,努力勾起唇角。

  “唉。”也是了解她的个性了,他只能轻叹一声,上前抱她下地。

  “好姑娘,鹅回家了,后悔油漆。”大耳走到她面前,朝她合十。

  “大和尚,后会有期。”她依依不舍地道。

  “你们的果王大大的好,送鹅礼物回家。”大耳双掌挂着一串洁白的香花,意味深长地望向穆匀珑。“鹅也献礼物给好姑娘。”

  他说完,便将这串原先要献给皇帝的香花项练挂上郁相思的脖子,再朝她合十谢礼。

  “啊!”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郁相思受宠若惊,忙举起裹了一团布条的手掌,勉强碰在一起,算是合十还礼。

  “果王好,姑娘好,天穆果好,波罗果好。”大耳笑咪咪地道。

  “我家种的弥桃果也很好。”掌柜大叔忍不住加了一句。

  孟敬瞧了皇上。大耳耳朵不大,嘴巴倒是满大的,他知道皇上还瞒着身分,立刻开口道:“郁姑娘,请你保重身子,我们要出发了。”

  “孟大哥,也请你保重。”

  郁相思眼眶湿润,目送最后离开的大耳和孟敬走过吊桥,进入对面山头的森林里。

  在森林的后面,有大山,有险路,还有她指日可实现的梦想……

  直到马蹄声消失,一群拖拽着长长尾巴的山鹊飞过树梢头,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倚靠着一堵结实的胸膛,让她得以安稳站立着。

  “田公子……”她想抬眼看他,却发现声音好虚弱。

  穆匀珑拿起她让香花项练圈着的辫子,重新垂放在她背后,再整了整她身上的毛毯,柔声问道:“累了?”

  “嗯。”她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整个人都放松了。

  她就让他抱着,坐上了马匹,在一路有如摇篮般的晃动里,她卧在他的怀抱,安然睡着了。

  第七章

  郁相思病好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好丢脸。

  她不明白,自己怎会让一个男子又摸、又抱、又喂吃饭的,一点也不觉得害臊,还觉得好舒服?

  打从他将她从崖边拉了上来,她就处于惊吓混乱的状态;接下来又烧得糊涂,也就忘了女儿家的矜持,任他怎么碰她也无所知觉,直到他们离开云顶关的那天,掌柜大叔大娘祝她早生贵子,她才忽地清醒过来。

  既然不再发烧头晕,双掌的伤口已经结疤,脱臼的手腕也复原良好,她坚持自己骑马,不愿再让他抱着共乘一骑。

  凉风吹送,整片山野绿草翻滚如浪,带来了浓浓的辛夷花香。

  “咦?”她疑惑地转头看去,就见他一边骑着他的黑马,一边还能抓着一个小香球捣在鼻前,悠哉地嗅闻着。

  感觉到她的注视,穆匀珑也以一双炯炯有神的瞳眸望定了她。

  “喂,那是我给你弟弟的。”她被他看习惯了,脸红就脸红。

  “他鼻病早好了。”

  “可是……”

  大耳和尚送她一条辛夷花瓣串成的项练,她原先挂在客房窗下风干,但因云顶关潮湿,花瓣很快变黑变烂,她养病无聊,也为了保存大耳的心意,遂将花办焖煮,挤去水分,搓揉成一团香丸子,小心翼翼地用烛火烤干;她没有香囊,于是拿帕子扎起,做成了一个小香球。

  辛夷花可通鼻窍,散风寒,向来就是治鼻病的良药;她心想既是大耳所赠之礼,她已欢喜领受,若能将这个具有药效的香球转送出去嘉惠他人,大耳一定也很高兴的。

  可现在田公子才跟她说,他弟弟的鼻病好了?

  “云顶关太闷湿,害我鼻子不通。”穆匀珑又是大嗅特嗅。

  “耶?”

  这男人还真霸道,反正他就是要占据她的香球了!

  郁相思瞅着他,之前在青檀镇的感觉全部回来了。那时的他,举止有礼,言谈客气,可脱了这层隐敛,他不就是这么咄咄逼人地追在她身边,直到他不得不离开为止吗?

  她绞着缰绳,满心甜蜜。云顶关这些日子来,她体会到他的柔情,有时抚着灵犀香的匣子,她还是觉得在作梦。

  梦里,已经打开了香路的大门,即使她无法亲自前行,仍有一个男子时时陪伴失落的她,又怕她病得闷了,还要带她去看美丽的高原风光。

  暖日融融,她摸了摸微烫的脸颊,知道这不是梦,是真的。

  “还在发烧?”他目光始终放在她身上。

  “早就不烧了。”她转头问道:“我娘的偏方还真有效?”

  “非常有效。”穆匀珑握住小香球,指掌轻轻揉抚着。“我弟弟的鼻病为时已久,只要他一到春天,打出第一声喷嚏,大夫就开始紧张,想尽办法调最好的药,不让他一天到晚打个不停。”

  “这也是有道理的。喷嚏打多了,很伤身的。”

  “应该是我弟弟体质特殊,用药方向错了。大夫越是不让鼻子里头堵住的郁热出来,那病堆积久了,越是严重,这道理也是用你那招通鼻子的方法后,大夫们才恍然大悟。”

  要怪就怪太医们太宝贝绍王爷了,丝毫不敢让他打个喷嚏,这才走错方向,治了十来年都治不好。

  “能治好,那是最好了。”郁相思很开心,指了他手里的香球。“没事给你弟弟闻闻,通通鼻子也好。”

  “他能通,我就不能通吗?”他照例抬了眉毛。

  “嘻!我没见过他,那香球是送他的礼物。”她抗议他的强取豪夺。

  “要是他知道你当哥哥的拿了,他会哇哇哭的。”

  “我弟弟都二十二了,哇哇哭什么?”

  “这么大了?”

  郁相思身体一热!每回听他谈起弟弟,就是一副关心疼惜的神情,害她总以为那是个小孩儿,没想到年纪竞比她大。

  “那你……几岁了?”她记起了这个重要问题,要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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