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显嘲讽的笑脸,让邬汉文浑身不自在,有种心事被看穿的感觉,令他恼火。
但一想到俐亚,当她知道事实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光想,他的胃就一阵翻绞。
不行!在发现周雅焌被送进手术室之前,他必须编出个完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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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中的灯,还未熄灭。
在等侯室等待的周俐亚,难掩焦急还有伤心。
握着手中写有母亲姓名的器宫损赠卡,她克制不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落下。
她哭得极为压抑,但抖个不停的身子、哭得红肿的眼睛,表示她真的很伤心。
“她没有太痛苦。”为了安慰她,邬汉文说了一个又一个的谎。“很平静很安详。”
“我好后悔……”周俐亚哭得难以自己。“没有见到妈妈最后一面……”
听她自责,邬汉文不比她好受,酸酸的感觉在心中扩散开来,甚至蔓延至四肢百赅。
想到江淑美来美国的意图,和俐亚现在的懊悔心情,他所知的事实,更不能说出口。
米高梅赌场经理致电给他,江淑美积欠一周饭店房间、客房服务的费用,高达三万美金。
来美国三周,只有散尽家产后才想到找女儿,这种事,邬汉文不愿让她知道,于是他编了一个故事告诉她——
江淑美是来看她的,但不敢直接来见她,于是躲在外头偷看,回程时看见有推广器官捐赠的活动,心念一动,签了名。
昨天傍晚在来医院看她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在凌晨宣判脑死。
健康的器官给了需要的人,遗爱人间,而心脏经比对结果,给了她弟弟——因捐赠者以及受赠者有直系亲属关系,院方特别告知,但怕雅焌知情会影响情绪,所以她心爱的弟弟并不知道捐赠者正是他们的母亲。
“也许这是她的希望。”邬汉文为了掩盖真相,捏造一个又一个的谎,想将伤害降到最低,以免周俐亚太过伤心动了胎气。
但她仍不断的哭泣,为失去母亲难过,加上弟弟正在动手术的焦虑折磨,她几乎泣不成声。
“妈妈的心脏给雅焌,没想到会是这样,都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等,等奇迹出现,好不容易等到了,雅焌有康复的机会,可这奇迹却是妈妈给的……一想到雅焌能获得健康,是拿妈妈的命来换,我就……我该怎么告诉雅焌呢?他一定会很难过、很自责的……”
听不下去了!那巴不得早日康复的臭小鬼,最好会自责!
邬汉文伸手揽住她肩膀,将她揽进怀里。
明明最被亏待的人是她,她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愧疚,她是……笨蛋吗?怎么可以蠢到这种地步?
“只准你哭五分钟,声嘶力竭的大哭,你知道你的身体禁不起这种折腾,就五分钟,哭吧,我在这里陪你。”她那种压抑的哭法,只让他更难过。
美化过后的谎言就让她肝肠寸断,如果让她知道真相……他不敢想。
邬汉文一夜未眠,想到昨天夜里她所说的梦想,她记忆中幸福的画面,这一生都无法实现了。
但为了她的处境、她的善良,他甘愿为她编织美丽的梦,用美丽的谎言掩盖事实,在不完美中为她创造完美。
“呜……呜……”周俐亚靠着他宽厚的胸膛,哭出声来。
他虽然对她态度强硬,不容许她拒绝,还时而用嘲弄的口吻说她太天真太愚蠢,但他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她面前,风雨无阻。
是为了腹中的小孩,才对她好吗?明知两人是不同世界的人,差距宛如云泥之别,却仍是恋上了。
明明,他没有必要亲力亲为,却为她做到如此,代她看照弟弟,处理母亲的事情,还每晚委屈自己,睡在窄小的沙发床上陪伴她。
越是感觉到他值得依赖,她就沦陷得越深。
一下子就好,就一下下……她伸出小小的手环抱他的腰,放纵自己贪恋他的温柔。
Thief!尖锐的指控刺向她心口,她心虚松开双手向后退,这不是她该拥有的!她不配!
“还没五分钟。”邬汉文却将她拉回怀抱里,她错愕地抬起头,却被他压回,贴靠他的胸口。
这意思是要她继续哭吗?
一种诡异的感觉,让周俐亚笑出来,但一思及他这行动背后的体贴,心酸瞬间蔓延,她又哭又笑,任凭情绪溃堤。
邬汉文深吸数口气,凝睇埋在他胸口啜泣的小小头颅,热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渗入皮肤凿开肌理,将他的心烫出个位置,只容纳她。
很轻很轻地,吁了口长长的气,他情不自禁空出一只手,轻抚她软软细细的发丝。
为她破例那么多,他已经放不了手了啊。
无可奈何的笑浮上邬汉文的脸庞,可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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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雅焌的手术非常成功,却仍需住在加护病房观察。同样需要休养的周俐亚,被勒令不许守在病房外。
“雅焌的情况我会让你知道,不要急,你要是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会影响他情绪,手术好不容易成功,你让他好好休息,等他转到一般病房,再去探望也不迟。”要是以前,邬汉文才不会用这种口气哄人。
“但如果,你认为你和你弟弟的身体状况可以逞强的话,那你就去吧。”
八成会是用冷漠得事不关己的态度,说以上这些话吧。
会哄人的邬汉文、懂得温柔为何物的邬汉文,说出去简直笑掉人大牙。
觉得他说得有理,周俐亚便不再坚持。但要求等弟弟有力气说话了,让她听听弟弟的声音。
“你倒是很疼他啊。”醋味横生的口吻,可惜周俐亚听不出来,以为他在嘲弄她。
“他身体不好嘛,小时候爸爸常取笑我,爱黏弟弟。”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到父亲在世时,总爱笑谑她,爱跟着弟弟背后团团转,还嘲笑她这么喜欢弟弟,是不是以后嫁人了要把弟弟当成嫁妆带过去。
当时她笑着说好啊,而雅焌则是翻白眼,大叫说他才不要咧,嫌弃她跟东跟西烦死了。
那时候妈妈呢?嗯……刚刚打完麻将回来,嚷着说她累死了,没力气弄饭给他们父子三人吃,要他们自己想办法。
怎么她记忆中妈妈的脸孔这么模糊呢?
不觉笑容消失,小脸浮现难过之色。想不到她最后对妈妈的回忆,不是她慈祥的面容,而是她的不耐,还有贪婪数着钞票,满不在乎地将被下药、药效发作渐失神智的她卖掉的嘴脸。
她不禁颤抖、害怕……对自己的妈妈,她仍是害怕。
“怎么了?不舒服?”邬汉文立刻上前,捧住她苍白的小脸,关心地询问。
不及他巴掌大的脸蛋,轻摇表示没什么。
她强打起精神。“雅焌刚动完手术,不宜出院,我想……为我妈妈举办一场葬礼。”
“你随时都可能会早产,忘了刚才医生说的?”邬汉文的语气透露了他的不赞同。
当周雅焌手术成功,被推出手术室时,带着一双哭红的眼睛上前的她,才走了一步就全身绵绵的摊在他大张的臂弯里。
他立刻抱着她往妇产科主任室送,一颗心吊得老高,焦虑得在诊间大吼。
她现在虽然看起来好好的,精神奕奕像个健康的孕妇,但胎动太过频繁,医生已经直接下令,不许她下床,否则随时都有可能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