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们一起睡。”
他欢呼,随即躺下,亮晶晶的眼比天上的星还要闪烁。
这张可爱的脸有谁能拒绝他呢?
不过……当娘的要做什么哄小孩睡觉?
拉了被,把他的小手放进被窝里,她柔声道:“睡吧。”
但他的眼睛还是一样大。“娘……可不可以给虎儿讲床边故事?”
嘎?这倒是头一遭。
“让我想想……这样吧,我说一个我小时候听来的故事。”
于是她给虎儿讲了小豆荚的故事。
“有娘真好。”他呢哝。一灯如豆,小屋里传出了细碎的说话声,偶尔夹着童稚的笑声,间或也有女人为了效果制造出来的怪声……这些,都随着夜风传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樟树下的孙上陇耳里。
他问过闻人纣,浣儿的确是他们庄里人捡回来的。
骨骼俱碎,那是什么样的惨状?
她吃了多少苦头?
他不自觉的握紧拳头,手脚生凉。他的浣儿……
扳开抓着她衣领的小手,想不到虎儿也跟着醒来。
“娘……”他喊得含糊,小手到处摸索着,脸往申浣浣香香的身子蹭去。
“天色还早,你多睡一会儿。”她拍拍他,身边多了个小不点大的孩子抢她的床,她睡得有点辛苦,天没亮人就睁眼了。
这个娘果然很不好当。
“娘要走了吗?”孙崇虎揉眼,强逼自己醒过来。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她摸上他细致的头发,然后持成一缯,卷成小卷在手里玩。
“我是大人,大人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我把赖床交给你,你帮我分摊好吗?”
在他的小脸上亲了口,嫩嫩香香的。
“嗯……好。”得到保证的他一翻身,握起的小拳头放在脸旁又睡了。
替他掖了被子,申浣浣踩地下床,跟上绣花鞋,准备去水井打水梳洗。
农场里凡事都得自己来,即使她的身份特殊,农场的杂工、师傅、大婶又都对她多加宠爱,她也没让自己变成特权份子。
能下地后,她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那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服侍施幼青的丫头有空替她做点事就做,没空她就自己来,她也觉得自己跟其它人没两样。
房门打开,门外却站着令她意外的人。
“孙……大爷。”一身昨日的穿着,他不会在外头守一整夜吧?他守着她门外,不会是担心她会对虎儿怎样吧?
“虎儿睡得很甜,你不放心他吗?”
“我不放心的人是你。”一晚没睡的孙上陇不见疲态,多年戎马生涯,必要时他可以几天几夜不睡。
她穿着葱白色绫子吴棉袄裤,看起来虽然轻暖,但是农场辽阔野旷,她怎么就不知道要多加件背心?
“担心我?”她又不是孩子,他担心错对象了吧?
“进去加件衣服再出来。”他命令。
他一定是很习惯发号施令的人,叫起人做事理所当然。
远来是客、远来是客……申浣浣在心里叨念。看在他是虎儿的爹份上,就依他一次好了。
于是,才跨出门坎的脚又缩了回来。
第8章
不过当申浣浣从屏风处转出来,却见他手里提着水桶,正往水盆里倒水。短短时间而已,他已经到水井汲了水又回来,好快的身手。接着,她看到差点让眼珠凸出来事情,他就把大手往水盆中央那么一搁,不消片刻,水盆居然生出了热气,临到嘴边的推辞还有客套话都忘了。
“你这一手厉害,我从来没看过。”
他轻轻松松的收手,拧了条热巾子递给她。
她傻傻的接过来就往脸上贴,然后发出了佩服的赞叹声。
“好舒服喔。”
孙上陇放下袖子,微微露出笑来。只有这样,才有那么丁点的像他的浣儿。趁着她用青盐和柳枝刷牙漱口时,他打量起这间房。房间不大,摆设简单,没有一般女子的绣架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把玩的什物,只有几本杂书、几件披在屏风上的衣服,不特别讲求整齐,也不乱,很有浣儿的风格。
“在这里没有人照顾你,你要不要跟我回去?”打从见到她,那股想把她揣进怀里的冲动忍了又忍,他好想吻她,想抱她。
他的眼、他的表情、他的口气,都是认真的,在确认过后,申浣浣摇摇头。
“我好手好脚的,不一定要人服侍啦。”
果然是浣式风格。
“浣儿……”
“你一定很爱虎儿的娘,不过我真的不是她,大爷,你认错人了。”
“我可能会认错全京城的人,就是不可能错认你。”
“你这么说让我很困扰。”
“过去的事你真的都不记得了?一点点痕迹都没有?”他试探道。
“记得什么?”
“你总是有家人朋友,还有、心爱的人吧?”
“老实说,忘了有什么关系?我在庄子里过得很好,好像从来没有过过这么平安顺遂的生活般。”
孙上陇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蛋,心痛如绞。
他曾经许诺要照顾她一辈子,可是这些年兵马倥偬,后来入了宫还是把她一个人丢着,总以为她永远会在那个地方。
“前尘往事你爱忘便忘了吧,你想重新开始,那么我们就重新开始。”
他看得出来,她不会闪躲他的眼神,对他的相貌、对他这个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
她的失去记亿不是装出来的。
她真的忘记他了。
“钦、钦、钦,这位大爷,你也不要太一相情愿好不好?我不管你娘子跟我有多相似,我并不想当谁的代替者,也没意愿当人家后娘。”这下说得够清楚了吧?从昨天到今天,也真的够了。
“你放心,虎儿不会有后娘的,他只有你,你就是他的亲娘。”
“这……胡搅蛮缠的!”申浣浣只能瞪他,放弃跟他沟通下去。
孙上陇看她瞪跟绷着腮帮子的样子,中间只是瞧了眼正在揉着眼睛醒过来的虎儿,什么话都没说。
孙崇虎习惯性的从床头抓起自己的小衣服、小裤子三两下穿好,转身滑下床。
“爹、娘,早。”
他的选择性绝对是重娘轻爹的那种,小胖腿摇摇晃晃的来到申浣浣面前,很自然的摊开双手就是要抱。
“嗯?”孙上陇鼻子哼出重音。
他凛了下。
“对不起娘,虎儿忘记娘的身体不好还不能抱我。”失望就这么飘过他无邪的脸蛋上,不过他随即改抱娘的腿,磨磨蹭蹭的跟只小狗没两样。申浣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实在拿这对父子没辙,看看小的,再看看大的。老天,她该怎么应付?孙上陇怎么会看不出她的为难,他向儿子招招手。
“虎儿,你是男子汉对吧?”
“我是。”
“爹有事要办,虎儿就代替爹留在这里照顾娘好吗?”
孙崇虎用力的点头,巴不得可以永远留下来。
“什么?你要把孩子放在这里?”申浣浣抗议。
什么男子汉,虎儿根本还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娃儿。
“娘不喜欢虎儿,不要我……”小鬼唱作俱佳,说风就是雨来,鼻子挤了挤就是一串泪。
申浣浣顿时像消了气的包子,垂下头?
“我哪有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怎么会让你跟着我睡?不喜欢怎么会讲故事给你听?”她投降好吗?
孙上陇眼中闪动精明,他的确是打算要把儿子留在这里好拴住她。虎儿挨挨磨磨的又黏了上她的大腿,申浣浣忍不住一肚子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在唱双簧?
而她是那个瓮中鳖……她用膝盖也猜得到,可是她为什么就是被吃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