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贵媛安训练出来的精明头脑告诉他,这是个升官发财的绝佳机会。想想,不论是士侯派还是武侯派的人马,谁都想搞垮他!只要他握上这白纸黑字的证据,他就可以向任何一方索求这一世都享用不尽的功名利禄!
为了等候这时机,他任劳任怨地待在这傲慢的涛澜侯身边多少年了?为了营造这时机,他这两个月强颜欢笑地对那娇弱的小姐又演了多少戏?
他的付出,全为了这一刻!
他多想、多想马上冲进那多福院,提醒那只棋子,赶紧照着他们的计划行动。当然,他都忍住了。他贪,可不傻,他观察了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这涛澜侯有多重视这个女人,他绝不容许有其他男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靠近她,他甚至连一个亲近他妹妹的女人都会嫉妒得抄了她全家——他可不会那么愚蠢地妄动。
“郑参事。”报备完所有事宜后,贵媛安问:“多福院的婢女有说什么吗?”
郑参事理理思绪,答:“听说小姐在冬至月初时,生了一场病。”也就是贵蔚在于莱坊昏厥的那一日。
衣衫不整的贵媛安慌急地走出屏风,瞪着郑参事问:“什么病?多严重?现在怎么样?”
“是伤寒。前些时候,挺严重的,四肢僵冷,吐泻不止,时常晕睡……”他边说边观察着贵媛安的反应。“不过,已用回阳汤止住了,侯爷。”
贵媛安松了口气,但脸色依然透着担忧与挣扎。
郑参事趁机多问:“侯爷,您……一会儿要去探望小姐吗?”
要是平日的贵媛安,一定会觉察出这话问得逾矩且多余。但此刻疲惫的贵媛安只是摇摇头,慢缓缓地跺回屏风后。
郑参事有些失望。
此时,贵媛安又说:“你,去问小姐。”
郑参事抖擞着精神听。
“如果她愿意让我去探她。”贵媛安的声音幽幽响起。“我便去探她。不愿,我也不会打扰她。”
郑参事的眼高兴地发着光。“好的,侯爷,我这就过去。”
多难得,以往的贵媛安绝不会在外人面前现出这疲弱、犹豫的模样。这给了他大好的机会。他本来还担心,这兄妹俩前阵子趋冷的关系,会让这计划产生变量。但现在看来,贵媛安还是渴望着那女人的。
原来,精明的恶狼,也有软弱的时候,可以任人宰割。
而那个要宰割他的人,很讽刺的,竟是他曾经细心呵护疼宠的心肝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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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完的贵媛安,依然留在浴房内,躺在黄花梨的躺椅上,让长发流浸在盛满清水的石槽里。那水里还加了些香花、香枝,清净他那沾染旅途风尘与汗水的发。
躺椅旁摆了一座几子,上头有一把香炉,正熏着冉遗烟。还有一只盛着温酒的铜梅瓶,跟一盏青釉的小酒杯。
他已经好久没碰这些玩意儿了。
现在不碰不行。他好想逼着自己入睡,什么也不要再想了。
他闭着眼,等着睡意眷顾。
此时,有人轻悄地推开门,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贵媛安没有气力起身,等那脚步声靠近了,他才冷冷地开口。“谁?”
来人吸了口气,说:“是我,大哥。”
贵媛安浑身一震。
他猛地坐起身,石槽里的水因他的激动而溅了出来,湿发黏了他一身,但不以为意,则是毫不保留地用贪恋的眼光,紧紧锁住眼前这被烛光晕得暖黄的小身影。
“蔚蔚,蔚蔚……”贵媛安想伸手抱住那人儿,可又有些害怕。
他怕她还是不肯同他说话、心里还是没能原谅他。
更怕这只是他自作多情而生出的幻影。
所以,他只能这样一声又一声地呼唤,将自己眷恋她、思念她的心情,全注入在这沙哑的嗓音里,取代拥抱与亲吻。
他屏息地等待着贵蔚接下来的话,同时也好想看清,她那背光的脸上,此刻是用什么表情在面对他的。
可贵蔚没有给他机会。她很快地绕到他身后,用指梳理他的长发,然后极轻柔地压着他的肩,让他的长发再回到石槽里浸泡着。
“蔚蔚。”贵媛安仰着脸,求道:“你过来,哥哥看不到你,让我看看你,好吗?蔚蔚。”
“大哥,你别动。”贵蔚的声音有些生硬。“欢迎你回来。辛苦了。”
贵媛安喟叹一声,上天垂怜,这句话还是让他等到了。他满足了。
他向后方的人儿伸出手,说:“蔚蔚,牵着哥哥的手。哥哥能摸摸你吗?”
后方静了会儿,贵蔚才答:“好,大哥。”她的小手颤颤地放进他的大掌里,任他轻轻地牵拉。然后,她突然这么问——
“大哥,我可以,抱你吗?”
贵媛安现在是卑微的,只求贵蔚能够理会他,她的语气如何、她的态度如何,他一切都不在乎。更不用说她这反常的主动,让他有多么欢喜,根本不疑有他。
“好,蔚蔚。”他只能感动。“哥哥让你抱,你抱。”
贵蔚很快地爬上躺椅,小身子整个偎进贵媛安怀里,双手紧拥他宽阔的胸,脸则顺势地埋在他温暖的颈项,久久没有抬起。
“蔚蔚。你感觉到了吗?”贵媛安轻轻地将她的身子压紧,让两人之间完全没有隔阂。“哥哥为你而激动的心跳,感觉到了吗?”
“有,大哥。”贵蔚好久才答话。
“你终于愿意和哥哥说话了,蔚蔚。我很高兴,很高兴。”贵媛安好直白地袒露着自己的心情。
可贵蔚却颤了一下。之后她欲盖弥彰地说:“嗯,大哥,我,我也是。”
贵媛安摸抚着贵蔚的背脊,柔声问:“蔚蔚,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嗯?”
“很好,大哥。”贵蔚不热络地答:“没事。”
“你怎么会生病呢?”贵媛安继续关心。“这让哥哥好心疼,蔚蔚。”
“对不起。”贵蔚不知要怎么回应这关心,只能闷闷地说:“我会注意。”
贵媛安这时才发现,贵蔚客套得有些诡异。这种疏离的感觉,让他心慌。
“蔚蔚。”他轻摇她,在她耳边说:“抬头,看哥哥。”
贵蔚没有动静。
“蔚蔚,看哥哥。”他再求。
贵蔚却将脸埋得更深。
“蔚蔚!”他急了。
“大哥。”贵蔚说:“我想待在这里,这里很、很温暖,我不想离开。”
这种解释,非常拙劣。可是,也只有贵媛安会接受这种解释,因为这是贵蔚说的,他便相信,相信这真是她始终不肯抬头正眼瞧他的原因。
“好,没关系。”他又示弱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吗?可哥哥想和你聊天,可以吗?”
贵蔚点点头。
“蔚蔚这四个月,过得好吗?”
“很好,大哥。”
“饭与药,有好好吃吗?”
“有,大哥。”
“平时都在做些什么?捏陶?”
“对,大哥。”
“哥哥……不让你出门,你有生气吗?蔚蔚。”
贵蔚怔愣了一下,才答:“没,没有。”她顿一下,好像在思量什么,又说:“只是,有些闷。捏陶捏累了,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贵媛安收紧手臂,好真诚地对她道歉。“对不起,蔚蔚,哥哥只是怕,回来之后,会看不到你。”他不希望她对他生疏的态度与简短的应答,是出自这个原因。
这时,贵蔚马上接话。“不会,大哥。”她说:“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贵媛安心里有点忐忑,但还是平静地问:“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