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夕央看着他,泪水爬满惨白小脸。
“三天后,本王要纳妾。”朱见沅语气一转,温和地开口,但出口的话却让她浑身发冷。“你可以选择离开京城,让本王有机会将阎占夜活活凌迟至死,也可以选择三天后,坐上花轿,嫁入王爷府。”
她的泪水狂乱落下。“你……”
“你知道本王想怎么做吗?先拔除他十指的指甲,将他的指一寸寸地切断,再将他的手脚砍去。腌在缸里,毒瞎他,弄哑他,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露出暴虐神色,兴奋地说。
“不要……不要……”她摇着头,发丝散落。
“就说本王当年弄错法子了,应该将你爹慢慢凌迟,而不是一下子就弄死他,让洛仙选择自本王眼下逃开。”
阎夕央惊愕地瞪着他。“我爹?”
“可怜的孩子,你忘了一切,连爹是谁都忘了吗?”朱见沅长指勾动她颈间红绳,露出羊脂玉佩。“你爹就是大内玉匠,由皇上亲赐夔字号,夸显他的雕技世上无人能比……哼!雕技了得又如何?一个小小玉匠,竟敢抢本王看中的女人,他还能不死吗?”
“你杀了他?”她睁圆水眸,难以置信他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
“对,本王怎能不杀他?他让洛仙怀了你,生下你,把你们藏得异常隐密,让我苦苦找了六年才有洛仙的消息,本王怎能不杀他?”朱见沅笑得万分得意。
“……你是鬼!”她愤恨地斥骂。
朱见沅面色狰狞自得。“对!本王是鬼!在洛仙死后,本王人不人,鬼不鬼,如今,就为了你当鬼!本王不但可以杀了阎占夜的爹娘,还要将他加倍凌迟至死,你可以等着瞧!”
颓下肩头,阎夕央泪如雨下。
真是他,果真是他!
她猜测无误,当年灭了商船之人,果真是他。这些年来,她知道哥哥一直在打探凶手的消息,她知道哥哥一直很想报仇,只是不愿让她知道。
如今,凶手就在眼前,而他竟然还嚣狂地要挟她!
“你怎么可以这么可恶?”
“想不想见本王再可恶一点?”朱见沅笑得狰狞而愉悦。“你想,要是本王对他说,我是因为你和洛仙才杀他爹娘的,他会怎么看待你?”
阎夕央胸口一窒,浑身颤抖无力。
她怎会忘了这一点?如果他说的属实,那么她和娘。就是真正害死占夜哥哥双亲的凶手。
如果娘没搭上那艘船,不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你说,届时,他要杀的人会是谁?”他疯狂笑开。
哥哥会杀她?
不,他不会,他会将八王爷给大卸八块,犯下杀皇亲贵族的罪名,而她,会一辈子生不如死。
她垂睫落泪,粉拳紧紧握住,好恨自己半点能力都没有。
要是她跟着哥哥习武就好,要是她拥有可以杀人的功夫,她可以不被要挟,在他说出事实之前杀了他……思及此,她突地一怔——哥哥一身武学,依旧怕被要挟,于是先发制人,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哥哥怕贼人会利用青岚胁迫她,所以先杀后快,他只是想保护她。
想起那日王爷府里,哥哥救她时,她发现他发着颠,回客栈时,她头一次发现哥哥的骇惧。
她猛然明白,自己是哥哥的弱点,唯一的弱点。
她不该拒绝哥哥的碰触。不该忽略哥哥的心情。她……真的笨透了,直到现在才发觉!
朱见沅无视她的心思转动,自顾自地道:“记住,三天后申时,王府座轿会在客栈前等候,逾时不候。”
三天?她痛苦的闭上眼。
她到底该怎么做?
第8章(1)
回到客栈,阎夕央哭得柔肠寸断,无法言语。
崔桃花以为她是因为阎占夜被带回衙门所致,先将她安置在小宅里休憩,自个儿在客栈门口引颈盼望着。
一等到伙计回报所有人被全数放行后,她的心安定了,直到见着人,她才着实松了口气。
“夕央呢?”阎占夜一回客栈便直问她的下落,想确定她安全无虞。
“在我房里歇着。”崔桃花一见父亲安好,开心得险掉泪,然而一想起阎夕央哭得死去活来,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瞧夕央哭得极不寻常。”
阎占夜走向后院的步伐一顿。“是吗?”他细忖,缓缓地移动步子。“可有听她说了什么?”
“没,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直像个娃儿。”
“夕央一哭起来总是这样的。”后头跟上的厉风行叹道。“她怕血、怕杀人场面,先前顾着保护她,没细想那么多,最后又放她一个人回来,肯定是吓坏了。”
阎占夜睨了他一眼,随即让他乖乖收口。
“对了,在天子底下杀人,又是现行被抓,怎么这么简单就放行?”这话,等走到了后院小径,崔桃花才敢问。
“我手头上有皇上给的令牌,谁敢对我如何?”阎占夜淡道。
他用十二年的时间布局养官,想要追查当年双亲血案之事,他养的官顺利成大器,成了皇上的心腹,在他得知八王爷可能是凶手之后,更意外知晓皇上早已无法容忍八王爷,有除去他之意,于是他入京,借由手下栽培的几名官员引荐面圣。
他和皇上做了个买卖,布下天罗地网,就为了替八王爷巧立个治罪的名目。所以他被押人王爷府那日,才会要东方尽赶紧禀报谈文,请出宫内大总管,保他无事离开。
“你手头上怎会有皇上的令牌?”崔桃花愣住。
皇上给的令牌?皇上为什么要给他?
“下次再谈。”阎占夜摆了摆手,没心思解释这状况。他的心悬在夕央身上,想着她独自垂泪,他内心不安。
拐进小宅,他先褪去沾满血迹的外袍,掀开珠帘,大步踏进崔桃花的寝房,里头半点灯光皆无,凭着屋外灯光隐约可见床上有抹身影。
“……夕央?”
身影蓦地一震,随即恢复平常。阎夕央挟着浓浓鼻音哑笑道:“哥哥,你回来了。”
“夕央,我可以坐在床边吗?”他站在床边。垂眼瞅着蒙在被子里的她。
“……占夜哥哥,我累了。”沙哑的娇声里透着抗拒,不是对他,而是对她自己。
她刚知太多秘密,无法面对他,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
“吃过了吗?”
“……我不饿。”
阎占夜静静地看着她,没替自己做什么辩驳,亦没掀开被子,隔着软被轻挲着她的头。“你好好休息吧。”话落,转身离开。
珠帘声轻摆缓停,阎夕央才掀开被子,连他的影子都没瞧见,小脸泪水横陈。她还在挣扎,什么也说不出口。
走到偏厅,面对无数双眼,阎占夜冷眼横睇。“都杵在这儿做什么?”
“爷,夕央她……”厉风行欲言又止地问着。
“别打扰她。”话落,他走向厅外,厉风行赶紧跟上。
东方尽看着两人背影一眼,思忖一会,打量有口难言的崔世,状似漫不经心地试探着,“今日真对不住,将崔伯牵累其间。”
崔世看向他,接过女儿递来的茶水,叹道:“是我说要去的,怎会说是牵累?早知如此,不去也罢。”
“是啊,现在想来,才知道八王爷三番两次找碴的用意,竟然全是冲着夕央而来。”
因为东方尽套问的口吻太明显,崔桃花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八王爷三番两次找碴?”崔世顿了下,眉头深锁。“这八王爷在京城声名狼藉,如果真看中了什么猎物,不到手决不罢休,夕央这丫头……说不定真会累及世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