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占夜瞥她一眼,玉容波澜不兴地道:“好久不见了,桃花。”
桃花?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占夜哥哥要和她私下聊天?为什么要挑在客栈的后花园里聊?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桃花是爷无缘的未婚妻,她找爷,八成就是要聊当年解除婚约的事,挑在后花园才可以说个尽兴,不搞神秘一点,难不成要到客栈食堂,说给大伙听?”后头是厉风行平淡的嗓调,说完还不忘嗤了声。
崔家当年挑阎门出事时解除婚约,道义上完全说不过去,现在再想解释什么,他压根不想知道。
听到厉风行详尽地解答完她心中的疑问,躲在树后的阎夕央有些惊讶地回头,“我问了吗?”她闪神得这么严重?居然不自觉地把问题问出口?
“我答了,不是吗?”她没问,他干吗答?
“可,这话有什么不能让我听到的吗?占夜哥哥为什么不让我跟?”想起用过晚膳之后,占夜哥哥跟那个叫桃花的客栈掌柜走了,她心就发闷,不禁偷偷跟在他们身后。
再见到他们坐在亭子里,毫不避嫌地坐那么近,她的心更是隐隐作痛,痛得好怪,好没道理。她不由得联想到,占夜哥哥来过京城数回,说不定早知道那个桃花就在这里,所以买了玉,说不定是专程耍送给桃花的?可是,他明明说过玉是不能乱送的……
不得已也跟着躲在树后的东方尽叹了口气。“毕竟是私事。”
小脸垂得更沉了。 “在哥哥眼里,我是外人吗?”
“怎么可能?”厉风行小声接了话。“你是傻了?爷这么疼你,你没长眼,没瞧见?”
阎夕央撇嘴。占夜哥哥疼她、宠她,她当然感觉得到,可是一听见他说有心上人,她浑身都不对劲了……啊啊,好烦哪!她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心烦?
思绪杂乱,她无法打理,正打算转身回房,总算听见细微的交谈声传来,让她停住了正要挪动的脚。
“唉,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在鬼扯,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毕竟这件事,早在出事之前,世伯、世伯母便已经和我爹娘说好,婚约要解除。”崔桃花说着,叹声连连。
身侧的阎占夜浅啜着毛尖儿,瞧也不瞧她一眼,心思深沉得让人难以窥探。
“占夜,记不记得,你十五岁,我十岁那年,就在出事之前,咱们的爹娘带着咱们上庙许愿,要离开时,在庙外遇见了一个铁口直断的术士?”瞧他一副听而不闻的模样,崔桃花也不在意,继续道:“后来,我娘告诉我,那术士说,你命犯桃花劫。”
二十多年前,崔阎两家是世交,一同从事私海交易,然而约二十年前,崔家人退出阎门底下,转而来到京城另拓一片天地,但依旧常有往来。崔桃花和阎占夜可算是青梅竹马,她也早习惯他的天生冷性。压根不以为忤。
闻亩,阎占夜有了些许反应,却是垂眸低笑。
“嘿。你不要不信邪,那术士说你命犯桃花劫,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中,所以你最好是别有姻缘,免得喜庆成丧。”
他听完的反应,竟是笑开。
“我说真的!我发誓!”崔桃花抽动眼皮子。“你知道我爹娘有多紧张吗?你犯桃花劫,我又该死地叫桃花,多怕你是死在我的手中啊。”
拜托,阎门硕果仅存的单脉单传,要是死在她手中……她做鬼也不得安宁。
“照你这么说,我不就准备孤身老死?”他笑得戏谑。
崔桃花抿了抿唇。“唉,留一条命在总是好的嘛,反正你就记得,别去拼那生死关。”唉,要不是多年前因为术士一谶,她早就嫁给他了。他性子是偏冷,但总是赏心悦目的男人,摆在身边天天看,也觉得心情愉悦。
“生死关?”他哼着,似乎不信邪。
“别不信邪,那术士也断出了世伯、世伯母有一死劫,真是灵验了。”说完,她瞅着亭内的青石地板,不敢看向他。
躲在树后的阎夕央听得一愣一愣,突然觉得身子被拉了下,回头一看,是东方尽摇摇头,示意她别再往下听。
她想了下,跟着先行离去。
半晌,阎占夜将玉瓷杯一搁,淡声道:“与其要说是命中注定死劫,倒不如说有人在背后搞鬼。”
崔桃花看向他。“你查出线索了?”
“也许吧。”
“也许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与你无关。”他起身,掸了掸衣衫。负手离去,束起的檀发在月色底下如缎绽亮。桃花看向他的背影,颓然垂下脸。“唉。现在解释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哪。”
第4章(1)
客栈三楼客房里,静谧无声。
厉风行坐在床上,东方尽坐在圆桌旁两双眼直盯着默不作声、手脚缩起坐在临窗屏榻上的阎夕央。
好一会儿,厉风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夕央,你该回房了。”
她置若罔闻,闷闷不乐地攒紧秀眉。“尽哥哥,占夜哥哥真有桃花劫吗?”
东方尽喝着凉茶,思忖着该怎么回答她。
“尽哥哥,你不是也懂命理?以往,你看过我的手相,说过我命中无姻缘,若要强求,就得先拼过生死关?”阎夕央猛地抬眼瞅着他。“那么占夜哥哥呢?他也一样?”
东方尽无奈地叹口气。“夕央,你现在在意的是爷有没有姻缘,还是他命带生死关,抑或者是担心他和桃花姻缘牵成?”
“……我不希望占夜哥哥出事。”如果要过了死劫才能得姻缘,她宁可他不要有。
“放心吧,爷对桃花姑娘没那等心思,自然不会出事。”他看过爷的命盘,知道他命无姻缘,若要强求,的确得拼过生死关。但没看出他犯桃花劫。
只是,崔桃花说的桃花劫又该怎么解释?
罢了,只要无姻缘,这事就毋需担忧吧。他看向阎夕央,内心忖着,只要夕央和爷不要在一起,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们都不会遇上闯不过的生死关。
“可是——”占夜哥哥买了玉,却不是给她的。话,终究被她咽下肚子里,闷得她浑身不舒服。“刚进客栈时,哥哥见着桃花姑娘,像是一点都不诧异,这是阔别十几年不见的反应吗?”
她爱玉惜玉,所以占夜哥哥送她很多玉,她也习惯独占他买的玉,但今天他买的玉却不是给她的,让她很难过,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被哥哥宠坏了,愈来愈贪得无厌?
她觉得,她没办法喜欢桃花姑娘,没办法接受她变成她的嫂嫂。
她讨厌唤着占夜哥哥名字的桃花,而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桃花那张脸十多年没变,连我都认得出来,有什么好诧异的?”厉风行凉声道。
他和东方尽是被阎门收留的孤儿,从小跟在阎占夜身边,当然也跟崔桃花有几分情,但那些情在阀门出事,崔家无情地解除婚约之后,就全都消失了。
“是这样吗?”她还是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内心有股声音在告诉她,占夜哥哥买的玉,必定是要送给桃花姑娘的。“哥哥没喜欢过桃花姑娘吗?”
在一旁观察了她半晌,东方尽开口, “夕央,爷对你而言,是什么?”
阎夕央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突地愣了一下。“他……”是哥哥,但又好像不只是哥哥。
“东方,你问这什么蠢问题?不就是哥哥,不然你以为小夕央喊爷占夜哥哥是喊假的?”沉默许久的厉风行闻言突地大喝一声跳起,仿佛想打断阎夕央的思考,急忙走到她面前。“小夕央,不用担心,不管爷心里怎么想,反正我是不会接受桃花那女人成为当家主母,他要真执意娶那娘儿们,我就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