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让他的小满儿落入这样的境地?
那一年,在明府目睹她因饿极吃土块后,他便对天起誓,绝不让她再受这样的凌虐,一定要一辈子保护她、照顾她,可怎么如今却累得她旧事重演?
“哥哥,你回来了……”明小满紧搂着他,想要再贴近,但却连移动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张口,脸就痛得像火烧一般。
“我回来了,我赶回来了。“他声音哽咽,痛楚梗在喉口,但怀中异常瘦削的身躯很快就让他发觉不对劲。“小满儿,你在发热。”
“是喔,难怪我觉得浑身好沉,喉头好干……可那些草都枯了,连草汁都没有。”她淌着泪,瞥见他眸底闪动的月华,不由得勾起笑。“哥哥……别哭,没事的,没事的……”
李彧炎垂睫瞅着她,泪水模糊了他的眼。
“这伤……是他打的?”他轻触了她的颊面。
“没事,不要紧的。”她瑟缩了下,随即笑着安抚。
“……我连累你了。”他喉头紧缩,泪水仓惶落下。
他怎么会让最爱的女人落到这种境地?这就是他保护她的法子?太没用、太没用了!
“才不是。”明小满急声驳斥,压根不管会扯痛伤口。“是我连累你了,哥哥,你千万别让他们拿我威胁你。我会努力撑下去,哥哥,你……快走吧。”
“你要我丢下你?”他黑眸眯起,如琉璃闪烁。“小满儿,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事务是我放不下的,唯有你……李家产业我可以放弃,可是没有任何事能逼我放弃你,谁都不能。”
她是他心头的一块肉,是他魂魄的一部分,要他怎能割舍?
“可是……”
“小满儿,你要记住,谁也不能威胁我。”是他太天真,才会牵累她。
原以为只要自己肯低头,一切都来得及挽回,但如今……他的低头根本没有意义,只是让皇室愈发傲慢,他的退让只是让皇室永远吃定李氏。
“嗯,哥哥是最厉害的。”她笑着抹云他颊上的泪。“可是,哥哥看起来好憔悴,是不是一路赶回来太累了?回去歇着吧。”
她知道要救她出去太难,她要不他勉强。
李彧炎无法言语,闭上眼,摇头。“我想你。”
“嗯,我也好想哥哥。”她窝在他的怀里,同样闭上眼,看似倦极,“可是,哥哥你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这里会有人来巡视。”
“不碍事,我再待一会。”至少先让他拿一些膳食和水过来。
“好。”
“不要怕,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他吻上她额面的凤凰刺青,轻声保证。
“哥哥,不要勉强……如果我变成了你的负担,你就丢下我,没关系的。”
李彧炎瞅着她,眼眶发痛,喉头不断抽动,只能小心翼翼的更加搂紧她。
她气息微弱,身上的高温也很吓人,他多想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带她走,然而李氏宗亲还被押在牢里,他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不过看见她的模样,他眼下的思绪也变得再清楚不过,他已经知道,要彻底保护她的法子了。
“这么冷?”明小满无力地把头贴在他肩上。“哥哥,我很怕冷的呢。”
“放心,不会待太久。”他勾唇一笑。“今年我打算回衔月城过年。”
这些年,每逢年节,他总是在外地奔波,孤身在异地,分外惆怅,但是今年开始,他有了真正的归宿,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真的?”明小满开心地对他猛笑。“每年都是我和凌一起过,今年我也可以和哥哥一起过了?”
一见她的笑,他情难自禁地柔了眸色。“我们即将成亲,也该改称呼了。”他轻掐她的颊,轻轻柔柔的,怕掐疼她。
“……爷儿?”这么叫吗?
“我没名没姓?”
“李爷?”这不是更生疏了吗?
李彧炎无力地闭上眼,对面的上官凌则是掩嘴闷笑,把目光调向车窗外。
“怎么了?”
“你是怎么称呼凌的?”他很有耐心的循循善诱。
“凌。”
“我呢?”
“……”明小满垂下眼,羞于启齿。
她当然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一时要她改称谓,真是有点难为她啊。
李彧炎眯眼等待,却听闻上官凌突地低喊。
“糟了。”
抬眼望去,见他直盯着外头,他也顺着视线一看,只见一旁山径上出现不少蒙脸壮汉,手持……铁耙而来?李彧炎正疑惑着,马车突地顿住。
“褚善?”
“爷,有人围马车!”褚善惊喊。
他又看了外头一会,沉吟着说:“你们待在里头,别出来。”
“哥哥,你别出去!”见他要出马车,明小满连忙抓住他,猛摇头。
“放心,不会有事的。”李彧炎拍拍她的头,看向上官凌。“盯着她。”
“哥哥……”她还是不肯放手。
他倏地回头吻上她的唇,趁她惊愕之余,随即下了车,锐利黑眸一一扫过那群不速之客。来人约莫三十来个,胖瘦高矮不等,最古怪的是,他们手上拿的不是剑,而是农具。
“不知道各位拦下马车,所为何事?”李彧炎负手而立,笑睇着站在最前头的男人,他手上什么都没拿,但从一开始目光就只盯着他,气势最沉稳,所以他认为对方必定是首领。
“没什么大事,只希望大爷留下买路财。”那男人说。
“喔?”他着实没料到在物产丰富的中州和青州交界处,竟有山贼出没。“敢问要多少?”要是能够花钱消灾,一点都不难,要让他再费时让小满儿相信她一点都不带祸,那才是真的难。
“一百万两。”
李彧炎扬眉。
“这未免太荒唐了!拦车要财,一开口就是一百万两,当咱们是皇帝吗?”褚善不满地嚷嚷,却引来对方持农具逼得更近。
“褚善。”李彧炎啧了声,走向他。
虽说只是耕作的农具,但要是被打了一耙,也是能挑筋断骨的。
“不,在我眼前的是比皇帝还富有的商皇李彧炎,一百万两对你而言,一点都不为难。”
李彧炎不禁苦笑。
这些山贼到底是从何而来?竟连他是谁都知道,怕是早盯上他许久了。他出外行走多年,身边必定有高手随侍,一群不成气候的山贼,他并不放在眼里,但问题就出在小满儿身上,他怕一旦开打,不免会有些小伤,到时她若又把祸往身上揽,那个心结,得要费上他许多工夫才能化解。
太麻烦了。
正忖着,却听见一声娇呼,他猛地回头,竟见正想着的女人不知何时下了马车,被山贼给擒入手中。
他眯紧鸟眸,负在身后的手紧握着。
“这是在做什么?”他沉声喝斥,伸手制止两个在马车后头有意突围的随侍。
“我认为李爷身上必定没有这么多现银,所以我给李爷一点时间,去把现银找齐,而这位姑娘暂时由我保管,李爷意下如何?”那男子自靴中取出短匕,抵在明小满颈间。
她可怜兮兮地扁着嘴,泪水在眼眶底打转。
“如果,我说不呢?”他抿着唇,笑得阴冷。
男人微微一怔,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原以为能够与他同车的,必定是他的家眷,难道他猜错了吗?
不,不可能,他必定是在唬他。男子如此认定。
“我劝你最好放开我。”明小满突地幽声说。
她知道,哥哥一定是在想法子救她,但她怎能让哥哥那么费神?这可不是她自投罗网想得到的结果。
“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