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见识到他的这一面,使她惊异无比。
起初,她以为他只是一个顽皮任性的大男孩,但后来,她逐渐了悟到他早已是个成熟的大男人了,然而,经过今天之后,她眩惑了。
倘若不知他的实际年岁,以他处事的手腕,她会以为他是个世故的中年人。
“夫君。”
“嗯?”
“妾身在想……”
“想什么?”
“妾身曾提过,夫君的任性与暴躁是不成熟的表现,以及……”
“我不懂得尊重别人?”
“是,可是……”琴思泪徐徐落下眼帘。“现在妾身觉得,妾身错了!”
双眸诧异地睁开来往下瞅,“为何?”杭傲奇怪地问。
“因为,直到今天,妾身才发现到,其实夫君你一直都很了解自己是什么样子的,”琴思泪轻轻道。“无论是幼稚或成熟的表露,都是夫君你在自主意识下的决定,而非夫君你控制不了自己,事实上,夫君的自制力比谁都强,也比谁都……”
“嗯?”
“冷静、成熟!”
成熟?
她不觉得他幼稚了吗?
“是吗?”拉开两边嘴角,杭傲笑得不知有多得意。“你总算知道了?”
“请夫君原谅妾身的蠢钝。”琴思泪诚心道。
“不要这么说自己,你并不蠢,只不过……”杭傲略一思索。“对了,你太正经了,有时候,正经也是一种虚伪,你懂吗?”
正经?
虚伪?
不懂。
不过这句话却使她恍然顿悟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杭傲为何会如此任性的真正原因。
他不想做个……做个……
对了,就如夫君前一刻所言,虚伪,他不想做个虚伪矫作的人,他只想做真实的自己,畅意地表现出真实的自我。
真实与虚伪之间,她也宁愿选择真实,所以,该做修正的是她,而不是他。
“那么,可否请夫君忘了先前妾身说过的那些话?”
“你是说,我的任性暴躁和不懂得尊重别人?”
“是,请夫君忘了那些话,毋需刻意改变自己。”
“好,没问题,你要我忘了,我就忘了!”
琴思泪欣悦地嫣然一笑。“谢谢夫君。”
杭傲更高兴。“不客气。”
太好了,要他改掉自己的本性,还真是满有一点小难度……
不,一点也不难,问题是,他并不喜欢改掉那些“毛病”后的自己,因为有那些“毛病”的才是他,真要改掉那些“毛病”,那就不是他了!
因此,虽然他曾下定决心要改掉那些毛病,却又拖拖拉拉的改不了。
幸好,老婆颁下了“特赦令”,免除他把自己改变成另一个“不是他”的人的困扰,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满足老婆的这项期待呢
他,只想做他自己。
思忖至此,忽地灵光一闪,适才老婆主动提出说他不用刻意做任何改变,就做原来的他即可,想必是对他的观感已然大为改观,说不定,她对他也……
好,马上来试看看!
“我说老婆……”
“夫君?”
“你……”他若无其事地咳了咳。“呃,我是说,倘若我想要收三两个妾侍丫头什么的……”
“嗯嗯,妾身知道了,敢问夫君确实数目是几位?”
“……”
“安排她们住在月轩可好?”
“……”
“还是雨轩比较方便?”
“……”
“或者,妾身应该搬出主楼寝室,夫君才好……”
“闭嘴!”
“夫君?”
杭傲咬牙切齿地硬吞下想活活掐死她的冲动。
好好好,不管他有多么呵护她、宠爱她,她还是不在乎要和其他女人分享他,别说吃醋嫉妒了,搞不好她还乐得少被他“骚扰”一些呢!
是怎样,她的心真的比石头还硬?
还是说,她真的清心淡泊到激不起半丝情?
可恶啊可恶,这女人比他想象中还难搞,简直是生来挑战他的毅力、智力和精力的!
不过,这边的人也不会给他认输的啦!
总有那么一天,哼哼哼,他会让她在乎到连他不小心扫到其他女人一眼都不依的!
“算了,睡吧!”
“咦,夫君不收妾了吗?”
“不收了,不收了!”
“喔喔,那么……”
“怎么,还有事?”
“嗯嗯,妾身是想请问夫君……”
“给你问。”
“先前夫君所言,是在暗示说妾身很虚伪吗?果真是,妾身委实汗颜,敢请夫君直言告知妾身是何时虚伪、哪处虚伪,好让妾身及时改过。”
“……”
前言收回,这女人何止一个蠢字可言,根本就是脑残!
第3章(1)
清明细雨催人哀,漠漠墦头野花开,手端祭品肩扛锹,都为先坟上土来。
清明时节要上坟祭拜祖先,不管南方、北方都是一样的,但多少有些习惯上的不同,就是晋南和晋北的习俗也不尽相同。
晋南上坟时男男女女都要到,人人头上插柳枝枯叶,女人还要用描金彩胜贴在两鬓,不燃香、不化纸,蒸大馍、做黑豆凉粉,回家时还要拔些麦苗,并在门上插松枝柏叶或柳条以辟邪。
而晋北上坟是男人家的事,女人家是不上坟茔的,还有,冥纸要烧尽,坟上插柳条,并讲究用黍米磨面做饼,俗称“摊黄儿”。
但南北相同一致的是,在清明这一天里是不起火做热食的。
这是共同的习俗,不管是晋南或晋北,是南方或北方,千百年来都是一样的,但此刻,某人大概是太闲了,没事干,就很无聊的反对起这项习俗来了。
那个某人就是……
“让我老婆吃冷食是不行的啦!”杭傲大声抗议。“我女儿会拉肚子啦!”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大家都忙着捧腹大笑,连琴思泪也笑了个掩口葫芦,虽然有点不太端庄,但没办法,她实在忍俊不住。
不管是儿子或女儿,都还在她肚子里呢!
“喂喂喂,你们还笑,真没同情心!”杭傲板起脸来,生气了。“还有你,老婆,你最没良心了,居然要陷害自己的孩子拉肚子,太残忍了!”
对对对,真是太残忍了,更糟糕的是,女儿拉稀屎还是拉在她肚子里呢!
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琴思泪回身扑入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把脸埋在他胸前闷笑不已。
杭傲眼底闪过浓浓的笑意,却依旧板着脸。“怎么,知道错了,在忏侮吗?”
“……”对,在忏悔,泪流不止。
“好吧,既然你知道错了,为夫我就慷慨大度的原谅你吧!”
“……”谢谢,但她还是得继续忏悔,才能继续泪流不止。
“啊,对,我想到了!”杭傲一手环住宝贝老婆,一手弹了一下响指,“可以先把冷食放进我嘴里头‘温’热了,我再喂给老婆吃,像这样……”话说着,滑稽的嘟起了嘴,很可笑地示范喂食的动作,看上去倒比较像是在亲嘴嘴。
“这样我女儿就不会吃到冷食了嘛!”他笑得好不得意,“唉唉唉,我真是太聪明了,真佩服我自己!”摇头自我赞叹。
行了,全体阵亡,杭家祖先的坟茔前,一大票不肖后代笑得东倒西歪。
“老……老爷,从不知……”杭夫人笑得猛擦眼泪。“从不知咱们杭家也可以像平常人家一样,这么热闹,如此快乐。”
尽管杭傲根本是在鬼扯,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就是有意要让大家开心的笑。
连杭老爷也笑得眼角盈水光,“这孩子……这孩子……”表面上是笑杭傲的胡说八道,心头却感慨无限。“要是他打小就这么窝心懂事就好了!”
“没有三弟妹,恐怕不可能吧?”杭升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