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是一家茶肆的掌柜交给他的。”丹禾压低声音说。“他如何拿到手已经不重要了,眼前的问题是,为了追查御贡的初露为何会在市面上流通,他命咱们的茶园先停工,而且船宫那里也被勒令歇业,然而眼下春稻和各式中药正准备运上北方,船宫一旦停摆,漕运也动不了,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尹府旗下的茶园有数百亩,一旦停工,影响的是许多茶农的生计,再者船宫也养了上百个工人,只因为一起翻船意外,便一口咬定造船的木头有问题要人歇业,实在令人不服,却又无可奈何。
“我会先到船宫一趟。”他决定先解决船宫的问题,将伤害降到最低。“好歹船宫是和市舶司共同经营的,我就不信市舶司里的几个大人咽得下这口气,至于茶叶的事,我有法子。”
尹少竹哼笑着。
是茶肆的人交给宣玉璇的?说到茶肆,而且还刻意将茶叶交给宣玉璇,摆明是针对尹府而来,他很自然联想到詹家。
虽说不知道詹家是怎么得到那份初露,但前些日子,因詹天启伤了朱宓,他特地上詹家走了一趟,小小警告一下,说不定正是如此,詹家人怀恨在心,挑在这当头赏他一记回马枪。
“二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丹禾微微勾笑,“船宫的事就交给二哥,至于茶叶的事,二哥的心里既然有底,就告诉我吧,由我去办。”
“不成,宣玉璇是个登徒子,你别去。”他想也没想地否决。“等我从镇江回来,再处理就好。”
丹禾容貌眉目如画,面貌姣好,如此美人去到宣玉璇面前,分明是把一块上等肉片丢给一只穷酸野狗,他无法放心。
“那好吧,二哥这么说,就这么着,其他的事交给我。”
“对对对,全部都交给你,不用还给我了。”尹少竹笑道。
不知道打从几年前,他就渴望丹禾能到他身边帮他,可求也求了,拜托也拜托了,她怎么也不肯点头,这一回由娘出面,他终于尝到几天快活日子,不想太早回去那不像人的生活。
丹禾笑眯眼,唇角勾抹着坏心眼的笑。“二哥,我只帮到这个月底,下个月,我要和于棠到淮阳一趟。”
“去淮阳做什么?”
“到时候,于棠的酒厂也有劳二哥多多走动。”
“……你有没有良心?”他瞪大眼,“你现在打理我的工作,就应该知道我有多忙,居然还要我连于棠的事业也帮忙打理……你这样对待我,不怕天谴?”
“二哥,你还有宓儿。”
“……你要我指望她?你是希望尹府祖产败在她手中是不是?”尹少竹气急败坏的吼着。“要不是她送钱,送到两手空空,今天会惹出这么多麻烦?而且,你瞧瞧,她说要去泡一壶茶,都什么时候了,还没看见她的人影!”
他开始担心厨房是不是又被她给烧了。
“呜呜,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二爷说天塌下来,有你顶着的,可却背着我向丹禾抱怨……”端着茶壶而来的朱宓,听到他的“怨言”,扁起嘴。
“我……”尹少竹抹了抹脸,觉得自己的运气背到极点。
“二爷说要保护我的。”她咬着唇,泪水已经在眸底待命。
“是是是,老子说过的话,不会忘!”他以自嘲的口吻掩饰羞窘。“倒是你,说要去泡壶茶,怎会泡了这么久?”
该死,他和她的事,他谁都没提,可如今她说得那么暧昧,丹禾肯定听出端倪。
他不着痕迹地偷觑一眼,果真瞧她笑得坏心眼,他不禁脸上微窘。
“喔,因为丹禾说,泡茶需要一点时间嘛。”朱宓没心眼地说着,赶紧将托盘搁下,倒了两杯茶,递给尹少竹和丹禾。“喝喝看。”
丹禾看了眼黄澄澄的茶水,不禁微扬柳眉,思忖着家里哪一款茶叶泡出来会是这样的颜色。
“宓儿,你从哪里拿的茶叶?”
“储藏库里找来的。”她笑眯眼,看着两人同时一顿。“这一次,我有用慢火慢慢煮,足足煮了两刻钟,茶叶的味道肯定都被我给逼出来,方才我闻,觉得很清香呢。”
听完,丹禾把茶杯缓缓搁在桌面,看着他。“二哥,就算你连好好教宓儿泡壶茶的时间都没有,至少也该教她品茗,她才会知道怎样的香气,才叫做清香。”
尹少竹无言以对。
“我煮的方法不对吗?”朱宓诧道。
“我是说过泡茶需要时间,但意思不是要你把茶叶丢进去煮,而是得靠手感和香气去决定泡的时间,再者,会搁进储藏库的茶叶,全都是祠堂每日奉茶用的。”
丹禾好心地为她解惑。
朱宓听完,可怜兮兮地垂下脸。呜呜,她害二爷丢脸了。
“二哥,你决定好什么时候起程到镇江?”丹禾问着。
“明日。”
“二爷,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你给我在沁竹堂里待着。”
“为什么?你的病才刚好,要是你夜里又发热怎么办?我陪你一道睡,随时可以帮你注意啊。”
朱宓话一出口,尹少竹脸色顿时红得发紫,就连丹禾都错愕的微启着唇。
“……不是那样,你给我闭嘴。”他大手半遮着脸,不敢迎向丹禾不认同的目光。“我跟她不是那样,你别这样看我。”
“什么意思?难道我夜里不能和二爷一道睡吗?”朱宓不解的问着。
“你给我闭嘴!”别再说了,他的一世英名全毁了,为何她就不能有一点点的矜持?为何她就不能聪明的分辨能说不能说?真的非得要他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
“二哥,这件事,我会跟娘说的,你自己去向娘解释。”丹禾不快地站起身。
“至于你要去镇江,我劝你还是将宓儿带在身边,以免我人不在府里,她一把火就烧了尹府。”
“……”尹少竹无语问苍天。
走到门边,她又回头,脸色冷厉地道:“我一直以为二哥是正直的君子,想不到二哥也会占姑娘家的便宜,而且还没打算要负责。”
“我……”他想解释,可是丹禾脚程奇快,不给他机会。
他不是不负责,他是……害羞,所以才要朱宓闭嘴……
“二爷,我要去,让我跟嘛……”她软声哀求着。
尹少竹瞪着她,一口饮尽茶水,又猛地吐出。“这是什么鬼东西!”
***
一大早,马车从尹府驶出,一路朝城东出城,沿着官道疾驰,预计在晚上抵达镇江。
然而,就在进入比较僻静的野道时,不寻常的氛围让驾马的破军惊觉不对劲,不禁沉声道:“二爷,似乎有状况。”
坐在马车内的尹少竹拧起浓眉,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二爷,怎么了?”朱宓抬头轻问。
尹少竹没回答,寻思一会,下令,“破军,转往官道。”
他在商场上打滚多年,什么阴险手段没见识过?正因为如此,他出门在外总是乘坐马车,避开第一时间的暗算。
问题是,眼下马车上还多了个朱宓,他不能不顾及她。
“二爷,恐怕来不及了。”
尹少竹闻言,随即掀开车帘,便见前方已有人挡住去路,就连两旁的草丛里,都埋伏着人马。
那几个人,一律黑色劲装,布巾覆面,手持长剑,举步轻而无声,显见都是高手,教他暗叫不妙。
“朱宓,你会骑马吗?”他问着。
“欸?我不知道。”毕竟被他救回尹府之后,她从没骑过马,无从得知自己会不会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