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进去找。”
“……我进不去!”要不是她踏不进梅苑,她干么趁他走出来时堵他?
这些天拾幸一天到晚闹失踪,说是要逛文府,熟识地理环境,但都过了好几天,应该早摸熟了,没道理老是在迷路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家伙不知道对拾幸下了什么咒,才让她反常,不断的对她说谎。
“我可以任你进来搜。”捧着厨房刚蒸好的杏酥,还有一壶刚泡好的热茶,朔夜走过她的身旁,淡淡丢下一句。
“朔夜,我由衷地谢谢你破除了世涛身上的咒厄,如果我有任何对你失礼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如果我的道歉你不满意,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就是别对拾幸……”卜希临说话向来伶牙俐齿,但这当头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是要说对拾幸胡来?轻薄?欺负?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很失礼?”他好笑地看着她。
“所以我道歉嘛,我……”
“好,把拾幸那丫头交给我,我就不跟你计较。”
“你!”哎呀,这妖孽敢情是听到不懂人话是不是!
不等卜希临撒拨,朔夜快一步踏进梅苑。“你可以进来找。”
“不要以为我不敢。”
朔夜比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走进主屋里。
得到他的允许,卜希临自然是大方地跟在他身后,可是走着走着,却发现前方的男人像是带着她逛主屋,想要追上他,问他到底在做什么,岂料她才跑到他前头,一转身他便消失不见,她愣了半晌,随即往外冲,打算回头找文世涛替她壮胆。
而同一时刻,朔夜踏上二楼亭台,便见卜拾幸躲在外头看不见的死角叹气。
“怎么,你嘴馋,都帮你把杏酥拿来了,还叹什么气?”
“我是在想,为什么姐姐这么讨厌你?”瞧他走到亭台栏杆边,她也跟着走过去,直到看见姐姐离开的背影,她才安心地坐下。
近来常往梅苑跑,就知道时间一久,姐姐肯定起疑,可是她也没办法。
她被这个坏蛋威胁了,不过……他也没多坏,还会招待她吃喝,所以跑到这里倒也变成一种习惯。
“也许是我的手法比较恶劣一点。”不以为然地扬眉,他将杏酥和茶水往桌面一摆。
“手法?难道是七彩姐夫的异瞳?”她看着刚蒸出炉的杏酥眼睛闪闪发亮。那酥软的糕层,教她好嘴馋,但她更想知道他是怎么跟姐姐结下梁子的。“为什么七彩姐夫会有异瞳?”
“我下的咒。”他说得风淡云轻,替她倒好茶水,将一盘杏酥挪到她面前。
“为什么?”
“因为我爹和我哥都希望我这么做。”
“嗄?”卜拾幸难以置信极了。“天底下怎么会有人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孩子和孙子?”
朔夜似笑非笑地道:“文家穷了很久,而穷太久的人,通常对财富都很有企图。我小时候因为天赋被我师父相中,家人认为我离开,家里可以少一张嘴吃饭,就算将来学成,是人人视为邪门歪道的咒术师也无所谓,便同意我师父带我走。”
正要拿起杏酥咬的卜拾幸听到这里,赶忙将手中的杏酥递给他。
他好笑地看着她,拿起茶浅啜着。“后来,我学成回来,我爹和我哥便希望我起咒得到财富,而代价就是还在我大嫂肚子里的世涛。”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么做会害到七彩姐夫吗?”
看着她愤愤不平的表情,他有些失神。“我告诉他们,世涛将异于常人,而且他的异瞳会替文家带来灾厄,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要我这么做……我又能说什么?”
“真教人不敢相信。”她咬一口杏酥泄恨。
“文家的财富便从那时开始累积,但家中的人却接一连三出事,他们于是就把世涛关进柴房里,以为这么做可以避开灾厄,可是祸事仍旧不断,家里的人丁逐渐凋零,他们又要我起咒。”
“这次是执秀?”她听姐姐大略提过。
“嗯,他们要我把文家的灾厄都转移到执秀身上。”他说着,笑意沉冷。“所以,那年执秀遇上被关在柴房的世涛并非意外,而是蓄意为之,从此执秀怪病缠身,活得很痛苦。”
虽然发生这些事时,他并不在文府,但是他相信家人必会照他的吩咐去做,只是可怜这对兄妹,根本是文家的牺牲品。
直到他们找到今生的至爱,以爱化解了他的咒,让他得以将咒回收。
卜拾幸这下气得连杏酥都吃不下。“太过份了!”
“大概文家的人都是魔鬼吧。”他说着朝她一笑。“我也是。”
“才不是!”她激动地反驳。“你没有那么坏心,你很正常。”
朔夜笑眯眼问:“欺负你也很正常?”
“正常。”他说的欺负实在谈不上是欺负。
而且,每每对她施咒时,他的眸色都份外认真,感觉像是她身上有什么问题,他正想法子替她解除,一如他担忧人时,不会说出口,宁可拐弯抹角的被误解。
第3章(2)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懂他的心情。
所以,她很乐意天天报到,等着被他“欺负”。不过近来“欺负”的次数变少了,她想大概是自己身上的问题解决不了,只是……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
从小爷爷和姐姐都对她保护有加,她隐约知道自己与常人不大一样,觉得体内还有一个自己,可那个自己也是自己,那是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像是同一个灵魂却经历两段风霜。
简单来说,就像是孟婆汤喝得不够,导致她虽然遗忘了前世的记忆,魂魄的年龄却还持续累积着。
好比她今年明明才十八岁,却老觉得自己像是参透人生有三十八岁。
而她的身体状况,爷爷姐姐不说,她也不想主动去问,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以免他们担心。
“我如果正常的话,当初就不会答应他们起咒。”他看向远方,异常鲜红的唇勾得极弯。“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被家人舍弃,回到文家,我只想要报复,所以才会答应……”
“才不是!你只是想要得到他们的重视,才无法拒绝他们的要求,也正因为如此,你才对世涛特别愧疚、特别好!”她急声打断他。
然而,脱口而出的话却教自己愣住。
她觉得自从遇见他之后,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变得急切躁动,像是破茧而出。
朔夜震愕地注视着她,心因为她一席话而急剧跳动。
是伶儿。
当初,他把同样的心情告诉伶儿时,她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是她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她可以说出一模一样的话?
“我明知道这个咒会让文家灭族,但我还是照做了,那是因为我想要破坏这一切。”黑眸凝睇着她,他试探道,等待她给予反应。
他和伶儿相遇,是因为那个早上的木樨花香和木笛声,但真正教他爱她爱得不可自拔,是因为……
“胡扯!如果你真的想要破坏这一切,你当初下咒时,大可以下更狠毒的咒,让文家断后!但你没有,甚至在你心生厌世念头时,你还记得回到天水城,解开七彩姐夫和执秀的咒……如果你的目的只是要范姜姥姥开口咒你,你没必要这么做,不是吗?”
卜拾幸义愤填膺地道,像是无法忍受他恶意抹黑自己,她甚至还气得浑身发颤。
朔夜突地笑了。
他深恋着伶儿,是因为她体贴入微的心,还有她公平正义的善良,让身处在黑暗中的他感到被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