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她苦涩笑着。
几步外的君十一与陆敬和几乎瞪突了眼,不敢相信一刻钟前已经没了呼息心跳的人,竟又起死回生。
无咎双手环胸,注视着那两人的反应,再把视线移到君十三脸上,确定她状况安好,却见她身上盖着另一件外袍。
“这是谁的袍子?”他蹲下身,一把扯掉她身上的外袍。
君十二偏头看向他,不懂他这么问的意思。
“那是我发冷,向十二姐借的。”君十三赶忙道。
她知道,他是介怀鬼差勾错了她的魂,如今想想也真是巧,这袍子沾的是十二姐的气息,也莫怪鬼差搞错了魂。
“是吗?”他看向君十二,敛笑的眸色,寒怨得令人发颤。
“不是我,我没有杀害十三的理由。”君十二恼道。
“那么,就是那两个?”没有温度的眸子睇向陆敬和与君十一。
第9章(2)
君十三见状,想爬起身阻止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又沉又烫,但又极畏冷,感觉整个人快要虚脱了。
“无咎……”
他眯眼看着她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大手轻探她的颊,惊觉她发高烧,再挪往颈项,那热度简直像火炉。
“这……”
“别紧张,你没瞧见她浑身湿透,后来又被认定已经死了,就被搁在地上继续受冻,想不着凉,都难。”湛朵打了个哈欠,嫌他大惊小怪。
“先把祭主送回君家,我马上找大夫回去。”君十一当机立断地说,话落随即转身离去。
无咎盯着他的背影,再看向怀里烧得快要失去意识的君十三,想了下,终究还是决定先回君家再说。
紫微阁里,松果在火堆里劈哩咱啦地响着,烧出一室的温暖,还有松果特有的香气,让染上风寒的君十三舒服许多。
“无咎,你还记得我喜欢松果的味道呢。”躺在床上,初醒的她哑声喃着。
坐在床畔的无咎不禁一怔,瞅着她,却说不出话。
“怎么了?”她不解的问着。
“十三,你想起过去了?”在桌旁嗑瓜子的湛朵抓着酒壶晃到床连问。
喜欢松果的是拾扇呀,这事连他都知道。
君十三一愣,随即装傻。“什么过去?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不想让无咎发现她已经想起一切,她甚至看到未来……她到底该要怎么做,才能扭转他的死?
“喔?”湛朵嘿嘿笑着,在床脚位置坐下。“听不懂就算了,反正不重要。”
无咎瞪着多嘴的好友,轻抚她的额。“与其在意那些,倒不如先找出害你的凶手。”
“……有什么好找的?”她闭了闭眼,不想追究。“阎罗王不也说了,根本是拘错魂,既然对方想要的是十二姐的命,那么便不关我的事,所以这事就算了。”
“算了?”无咎完全不作此想。“你以为君十二会与人结怨?”
君十三皱起眉,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他心知肚明事情不单纯,但她不想他再介入这件事。
“有人想要她的命,你不觉得古怪?而且依她的个性,又怎么会因为你开口,她就愿意把外袍借给你?”他在君家听见,她和君十二的互动并不好,少有交谈,尽管君十二曾经打算替她上药,但那种表面工夫谁都会做。
君十一和君十二,都是拥有祭主资质的人,要说君十二得知自己天寿将近,而将衣袍借给君十三避祸,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过魂代死的巫术,相信君家古籍里定有记载。
“……无咎,你不要再想那些了,反正我没事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追查到底?你认为一切会就到此为止?”他眸色一凛,迸现野蛮暴戾。
君十三抿了抿唇,无奈道:“我不想追查,是因为追查了也没意义,不如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恢复原本的生活就好?”
无咎直瞪着她,恼她一点都不明白他的烦忧。
所有的命盘罽一场水患而改变,当多数人的命运改变时,那些改变将成蜘蛛网状延续下去,就连他也无法确定她的祝寿是否如前世那般长。
他怕,会在自己力所不逮的情况不失去她。
不是每一回,他都能够赶上。
“倒是你,要不要先回去?”君十三问,她记得阎罗王说的话,就怕这回泄露天机一事,再加上大闹地府,他真会被重罚。
她在三生石里瞧见的是——诛雷,那是神衹犯下天条时所遭受的责罚,一旦诛雷下打,会形魂俱灭。
“你赶我走?”无咎眯起眼。
“不是,我是担心你。”她急道,看向湛朵。
湛朵意会地搔搔脸,往他肩上一勾。“也对,先回去瞧瞧较妥,否则让十三担心着,怎么养病?”
无咎看着她半晌,叹道:“我去去就回。”
“嗯。”至少他现在回去,就算真有这,应该还来得及补救才是。
一出房门,看无咎一直睇向屋内,像是怎么也放心不下她,湛朵有些没好气。
“我说无咎,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想了一些事。”
“什么事?”
“我无法确定,但她肯定记起前世,否是她不会赶我走。”他怕她的魂魄下黄泉之后,就会想起一些过往。
他不要她想起,想起她不爱他的前世……
“她要是想起了,往后就不会吃拾扇的味,这不也挺好?”
“不,她要是想起了,她会变。”那些不可抗拒、无法预测的变数,让他惴惴难安。
湛朵拍拍他的肩。“放心吧,不管前世如何,重要的是今生,她爱你,这就够了。”
“够吗?”无咎自问,他没把握。
“与其担心那些,你倒不如先担心自己。”冷哑的嗓音逼近。
湛朵回头,便见一脸森冷的左近走来。“怎么了?”
“他没告诉你?”左近冷道。
“什么?”湛朵看他再看向无咎,“对了,你没告诉我,你怎么把十三的魂给带回来的。”
“他水淹地府,毁了阎罗殿和鬼门关!”
湛朵眨眨眼,往无咎肩头一推。“有你的,够狠。”
“狠?对,就是他够狠,现在阎罗已经到上头参他一本,你等着看。”
无咎无动于衷,压根没把左近的警告当回事。“是他自己拘错魂又死不认错,怪谁?”
“怪谁?你为了一个女人大闹地府,你真以为上头不会追查这件事。”
无咎冷驽地瞪着他。“十三不只是一个女人。”
“你!简直冥顽不灵!”左近怒瞪着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那又如何?我会承担!”
湛朵见两人声音逐渐大,索性张开结界,让他们骂个过瘾。
“你担得起吗?”左近恼声低咆着。“你知不知道没让水患夺走该死的人命,乱了命盘,加上你大闹地府,这些罪要是并罚,你连神格都没了,还等她位列仙班做什么用?”
无咎垂敛着眼,沉声道:“那些事我自然会向上头交代。”
“怎么交代?说你因为一个女人昏头,因为她,泄露了天机,让杭州的百姓得以逃过一劫?”左近笑得讥刺。“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她!”
“我没有泄露天机!”
“你没有泄露天机,杭州城南百姓会因为君家的指点而举家逃难?你别忘了,就连君十三也在县衙里待命,她甚至还唱了祈歌!难道不是你告诉她的?”
无咎眯起眼,不愿去想是她背叛他。
“你清醒一点,好不?”左近抹了抹脸,语重心长地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你应该记得,拾扇是个摒除男女之情的巫女,她一心向善求道,造福百姓是她的矢志,正因为这样,她才会以名立约,把你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