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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页

 

  外头明月皎洁,天清幕黑,薄唇吁吐,烟息源源窜出,他的一口气,绵远无尽,轻飘飘,随夜风送去,像暮霭,如山岚,仿云海,迭迭重生,烟浪由他口间翻腾,席卷前去。

  不一会儿,不只林家书院,泰半座城已在薄烟笼罩之中。

  薄唇抿上,银烟管重新咬进牙间,吐纳香火,补充他耗去的术力。

  “林樱花与王富贵的婚事,一笔勾销,没有下聘,没有迎亲,什么都没有,王富贵不爱羸弱患病的女人,他喜欢……他奶娘的么女江桂,昨夜的喜宴,正是庆贺两人文定。”江桂,三番两次进庙里烧香,口中总是念念有词,诉说对王家少爷的悄悄爱慕,祈求老天爷让王家少爷多瞧她几眼,这回,他也来点个鸳鸯谱吧。

  狻猊的言灵,随烟飘去,送入每一个吸啜这股无味烟雾之人的脑海中,织就出一套全新的刻板印象。

  远处的王府后院,奴仆居住的小园,江桂在睡梦中,泪痕斑斑。今儿个亲眼看见心中爱慕的男人另娶新妾,她心痛如绞,睡得不甚安稳,随着烟香钻入鼻内,竟破涕为笑。

  天,渐渐亮了。

  烟,慢慢散了。

  几位早起的林府学徒,一脸茫然,看著书院上下结满的红彩及囍字。

  “府里怎会出现这些东西?!是谁恶作剧?!府里又没办喜事!”

  “别说了,趁师傅师娘未醒,把红彩和剪花收拾干净吧!”

  林家书院恢复了原有的清幽面貌。

  狻猊倚窗笑觑,言灵真好用,当初不顾父王和兄弟的反对,硬是去学习他们口中的“邪门歪道”,真是修对了。

  现在……

  收拾完延维玩出来的烂摊子,接下来,也该去收拾她。

  不知,她的洞房花烛夜,愉快吗?

  被一团圆圆滚滚、重达两百斤的大肉球压倒一整夜,谁会愉快?

  谁会?谁会?!

  会的人过来跟她互换呀!她延维马上把这种福祉让给他!

  喜帐里,没有交颈纠缠的美丽绮景,没有男女欢好之后的相互依偎,当然,更不会有教人羞赧去看的火辣ji情。

  只有一个被肥硕醉鬼当成床垫,重重压陷在榻里的女人。

  延维狼狈不堪,整夜努力对抗着狻猊缚加的言灵,想要伸手推开王富贵,任凭她使尽全力,手脚依旧不受控制,连根指头也弯不了,只能难堪至极,沦为肉垫,被王富贵泰山压顶,重重一躺,差点压爆她的五脏六腑,压断她的四肢百骸,最呕的是,她连想喊声“好痛”都不成!

  可恶的狻猊!

  可恨的狻猊!

  该死的狻猊!

  还有脸噙着微笑,悠哉走近床榻,居高临下,欣赏她窝囊惨样的狻猊!

  “睡得好吗?”

  狻猊重回王府,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轻松容易,好整以暇踏进新房,靠近喜帐,俊颜笑盈盈,神清气爽,出现在她视线正上方,问得好关怀。

  延维整夜未睡的大眼里,血丝纵横交错,蕴着熊熊怒焰,若双眼能喷火,第一个就烧死这只还敢笑得如此甜美的无耻龙子!

  排第二的,是压在她身上的这团肉球!

  “春宵一刻值千金,昨夜应该挺快活的吧?”狻猊仍继续调侃。

  快活?!

  我都快死了!你还在说啥风凉话?!

  你也让这家伙压一整晚试试有多快活!

  第六章

  她不用开口狂吠,从她眼神里,狻猊已经完全明白她的心得感想。

  瞧她那副想哭、又强忍不哭的倔气傲颜,没有涕泪奔流,没有失控嚎啕,只有眸中水火交错,水是薄薄泪雾,火是浓浓怒气。

  唇儿被她自个儿的牙,咬得渗血,那头恣意奔放的长发,披散床榻,让不懂怜香惜玉的醉鬼压在手脚底下,已是这副惨样,还不流露些楚楚求饶的可怜姿态,来激发他的同情,真是不聪颖。

  掉个两滴泪,粉唇轻颤几下,喉间滚出几声呜咽,他不就心软了吗?

  实在不能怨他铁石心肠,是她不懂善用女人武器。

  他狻猊只吃软,不吃硬。

  况且,压在两百斤重量底下的人,也不是他,他不急,真的,一点都不急哦。

  狻猊在床边摆放水盆的方形小几间,怡然坐下,袍摆轻撩,长腿一跷,双臂环胸,慵懒悠闲,旁观她的窘困无助。

  “王富贵差不多该醒了。”闲话家常般,狻猊语气风凉,不用加重话中恫吓隐喻,也足以教延维浑身一僵,脸色倏地刷个透白。

  没错……她可以感觉到,沉沉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细微蠕动逐渐频繁,是清醒前的征兆。

  “他醒来,或许对躺在喜帐里的新娘并非他迎娶的那位感到困惑,不过,性喜美色的他,应该不会有所抱怨,毕竟你长得不比樱花逊色,拿你来填新宠小妾的空缺,他会大呼划算吧。”又来一句闲言凉语。

  虽是喃喃自语,偏偏又不收敛音量,摆明要她逐字听见。

  “呜呜——呜呜呜!呜呜!”延维慌张闷吭,发不出呜呜呜以外的字眼,她企图扭动挣脱。

  狻猊看穿了她的惧意!

  对!她整夜都害怕王富贵突然酒醒,好色如王家少爷,怎可能放过无力反抗、乖乖受困在喜床上还秀色可餐的她?!

  她比林樱花美,比林樱花艳,还有比林樱花更能挑逗男人兽性情欲的窈窕身段,她她她她她她真的怕!

  怕狻猊不回来!

  怕狻猊真的将她丢在这里,任由王富贵欺负被言灵所束缚的她!

  怕狻猊只顾着和林樱花你侬我侬,享受英雄救美之后的美人报恩,而完全忘了她仍受困王府床上!

  很怕很怕很怕!

  狻猊恍若未闻,哈烟哈得很尽兴,将吁吐出来的白烟,弄成各式形状,圆的方的牡丹花一般的……嗯,来挑战吁出一头狮子模样的烟圈,似乎不错。

  “呜呜——”她在叫他,用着雨中迷途的幼犬,慌张寻找狗父母那般的哀哀切切。狻猊没反应,她又呜呜两声,结果先有反应的人,却是压在她身上的王富贵,他右手突然举高,又软软放下。

  延维屏息,不敢再动再叫,心急和慌乱,击碎了她强撑起来的傲气。

  王富贵动作越多,她的脸色越白,眼里那层薄薄水雾,终于承受不住整夜的累积蓄存,哗地奔流开来,仿佛两道小泉,潺潺涓涓,湿濡了衾被,晕开淡淡泪痕。

  “现在,你明白你对樱花做的事,有多恶质?多不可原谅?”狻猊离开小几,重新站回床边,俯觑她的涕泪交错。

  “呜……”她想用力点头表达忏悔,以换取狻猊出手救她,然而螓首软软无力,只变成了稍稍轻颔,泪珠儿一颗接一颗,淌落下来。

  “嗯……好吵,谁在说话?”王富贵惺忪醒来,揉揉睡眼,尚未看清周遭情况,人已被狻猊提起衣领,拖离延维身上,直接抛进床角,一字言灵轻喝,“睡”字刚脱口,王富贵再度不省人事,歪斜睡死。

  延维大口吸气,遭重压整夜的胸口,好闷好难受,她努力填满肺叶欠缺的活命气息,泪水完全止不住,沉重的压迫一消失,她反而哭得更惨。

  “开口吧,声音小一些,别引其他人来。”狻猊伸手替她抹泪,同时解去束缚她声音的言灵。

  咽喉的堵塞感瞬间畅通,她如愿吼出声来,带着沙哑不适,更有浓重的抽噎:

  “你这只可恶的龙子——竟敢这样对我?!还有身体!身体的言灵也给我解开,我不能动!我要马上离开这张恶心的床!”她气恼极了,气他救走林樱花,却迫使她留在王富贵的床第上,弃她的安危于不顾,若王富贵今夜没喝个烂醉,他可考虑过,她将面临何种难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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