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沃英睇着卷上大大小小的图案符标和文字说明,微侧颈子,放直的看,更像一张大的符咒。“对你很重要的人?”他挑眉,特别对这句起了反应。
“嗯。”她含糊地应了句,不太想让他晓得她以前假扮道士骗人的事。
因为他曾经对她说过,他讨厌那种人……她不想让他反感,就算他现下不记得她也是。
“……那,那个人呢?”他瞅着她,缓慢道:“就是那个,跟我同名,而你错认成我的那个人。”
“错认……”原来……他误会为这样。
她低着脸。自己并没有……错认的。
“他对你也很重要吗?比给你这玩意儿的人更重要?”他状似随意问道。
“嘎?”仿佛没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她讶异地凝视他一会儿,而后垂首,“这个,他当然……当然也是很重要的……他离开我的时候,我很伤心呢……而且非常希望能再见他一面……”敛着睫,她露出了伤怀又无奈的神情。
涩涩地笑了笑,她小声道:“可是也没用……因为……因为他……”敏感地察觉到他若有所思的眼神,她面颊一烫,又觉自已话太多了。“我在说什么!反正、反正现在不要紧了,只要他人平安,那就好了。”
修长的指抚着唇。他下了结论:“嗯……我想你一定是喜欢他。”斩钉截铁。
“啊?”思绪产生瞬间的空白,仿佛被人一刀捅穿,万丈热气冲上她的脑袋,熊熊大火烧得她难以再平心静气地伪装。她爆红圆脸,乱摇着手:“不不!我哪有……”
“你分明就是喜欢他。”
“我——”
根本不听她解释。沃英起身,挥挥衫袖,慢慢地走开,背对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道:“所以你会为他难过,为他欢喜,为他烦恼,为他的一切而牵动,因为你很喜欢很喜欢他。”
“我……我喜欢……”她困窘反覆。
“你就是喜欢他,喜欢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你胡说……”这个家伙……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能把话说得这么大声?在他无形的言语压迫下,她好似开始混乱了,“我……我……你乱讲!我没有!”用尽排斥,她口非心是地否认这个会侵吞她所有清晰思绪的答案。这是她的秘密,绝对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因为她不能,也不可以喜欢他!她才不要那种只有自已一个人很可怜的喜欢!
匆忙地收起卷轴,她胀红颜面,几乎像是逃难,抱住东西就要走出去。
沃英在她越过身旁时,猛地拉住她的臂膀,一双墨黑的眸子定定地瞅着她。像是有些恼怒,他坚持重复道:“你喜欢他。”简直就像要她强行接受。
他的力气并不大,但她却被他忽然表现出来的霸道吓得一步都动不了。
干嘛这么强硬?一副非得要争到她承认的样子?
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几乎是瞠目结舌地,她凝望这张熟悉也陌生的面容—抖抖的手指控诉般地指着他,僵硬又勉强地发出无意义的状声词:“啊、啊啊——啊!?”
然后,她看见他迅速撇过脸,残留在她眼前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狼狈。
他的颊,有着可疑的红痕。
***
被骗了……她真的觉得……
被骗了。
她失魂落魄,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回到房里的;但是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想了整个晚上,发现自已非常有可能是被——被一个卑鄙的家伙骗了……
额靠在门上深深吸口气,张小师“啪”地一声推开,见着里面那飘逸闲雅的身影就不受控制地对以怨怒眼神。
“请问今天我要做啥?”咬着牙。
“今日我有客人要招待,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乖乖待着别到处走。”理好衣襟,拿起一块玉佩放入怀中,沃英气定神闲,老神在在。
招待?什么时候……他这么好客了?不是都放人家等到天荒地老的么?
看他从自己身边走了出去,没有犹豫很久,她追在他后头,过廊跨门,一直一直地盯着他瞧。
终于忍不住,她一个小跑步绕至他跟前,横臂挡住去路。
“如果你很闲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些事做。”望向前方,他停下道。
“我想问你一件事。”抬眸瞅住他,努力地想看出些端倪,“……现在先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很慢很慢地语带警告。
他微微偏过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趾高气扬的。
“你懂的。”她不气馁地转到他眼皮底下,双目清澄。
他几不可察地蹙了眉头,依旧将视线放在远处。“你到底让不让路?”
她生气了!猛地举起手抓住他的头,硬是压下,不妥协地要他与她对望。
“我站在这里,看着人家说话是一种美德!”有没有人教过他啊,真是的!
一向从容不迫的沃英却让她这突然又出乎意料的举动弄得怔住了!
那双圆圆的大眼睛就近在咫尺,一心一意、认真万分地望着他,即便是没有开口对话,也足够使他明了她究竟是在表达些什么。
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只能映入她的眼帘,那般独一无二。
想着要用何种技巧收拾这局面,但那双瞳眸太过真诚,被这样没有保留地直视,他就难以闪躲下去。
终究……是瞒不住。其实,原本他就不太寄望自已能撑多久,加上计划又一拖再延,搞乱顺序,会被拆穿,不过是迟早的事。
纵横政朝多年,多少棘手对象没有碰过?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居然就能让他轻易破除防备,伏首投降。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他拿下她搁在自己脸庞的手,顺带将她整个人拉近,在她耳际压低声道:“你真的长得很像肉包。”仿佛换了个人,促狭地哼着。
她彻底呆楞住,脑袋里的缠绕死结被喀擦剪断,随后大吃一惊,一边推拒着这种要人命的亲昵,一边不忘气急败坏地嚷嚷:“你骗人你骗人!你承认你是在骗人了!”果然没错!可恶啊!“为什么你这么坏心,明明记得我却还要扯谎,害我那么难过,还骗我做你的婢女——”
想起自己是怎生地在他面前嚎哭失去他的悲伤,知晓他不认识自己时的脆弱几无保留地呈现,还有差点就被他拐出“喜欢他”这种丢死人的话——她会不小心和他共睡一床,一定也是他故意设计的!
现在,搂着她磨磨蹭蹭地又想干什么!?
“放手放手放手!我这么帮你,你却这样玩我!你真是气死我了!”原来她的真情流露全都变成了连桩笑话,任凭他暗地耍弄算计,她却被蒙在鼓里!
她是人,又不是玩具!很难受地咬着唇,觉得怨恼极了。
“等……等等!”收紧膀臂欲制止她的挣扎,不料气喘吁吁软弱无力,还被她槌了好几拳险些呕吐,他真是痛恨自己身体恢复得这般牛步!“等一下……你听我说!张小师!”好不容易抓住她两只手,他严厉地斥喝一声。
她只冷静了一下下。
“你!你你!你居然还对我那么凶!”什么嘛!笨蛋!“我要离开这里!现在就走!我不要再留下来受你欺骗了!”大骗子!
用力地过身就要跑走,他却拒不放开固执坚持地将她硬扯回来,让她脚步一个踉跄,登时坐倒在地。
满腹委屈一股脑爆开,再也受不了,她皱着脸,五官像块抹布揪成一团,啜泣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