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一伙?”陶仲文哼哼地笑了出来,对着沃英道:“怎么?我还以为你很讨厌道士。”转向面对张小师:“而你,你师父不是不喜欢跟朝廷搭关系?”那个时候,知他接受引荐即将入朝面圣,还跟他晓以大义,说什么这样会亵渎信仰,不符前人之诲。
他懂些个什么!?
“你师父故做清高,才会带着你出走,现在呢?你告诉我,他现在如何?”霜言冷语。
张小师咬着唇,闭了闭眼。难受道:“师父……师父他好些年前……就过世了。”
“哈!”陶仲文大笑,几不可抑,“哈哈哈哈……你看看你那个假道学的师父是什么下场?你看看我如今又是什么地位?梁师弟不敢正视自己的欲望而选择远走,结果客死异乡,哈哈哈哈……全都是他自已太笨!”
“才不是这样!”张小师握紧了拳头,在他阴寒的注视下,心里实在恐惧无法消除,但如果她现在退缩,就代表师父真如他所言那样没用!不再有一丝迟疑犹豫,纵然指尖发凉,她仍然抬高脸怒目而视:“师父他是好人,他知道什么该做而什么不该。你修道几十年,却是这般肮脏心思,这样害人,你才无药可救!”
陶仲文仰头畅笑的面色陡然沉寂,罩上一层森然。
“你是挺伶牙俐齿。”语调冷极,诡异地让人打颤:“不过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瞧瞧,你师父和我,究竟有什么差别。”不知何时手中又拿了一张上面写好字的纸人,他左手两指横摆,阖眼施咒。
“啊——啊啊——”只见沃英原本就遭受重创的身体痛楚加剧,仿佛四肢百骸都给人强硬地拆解开来,某种力量在他脑子里不停抽拉,最后的清晰神智即将就要崩坏消失。
“沃英!”张小师见状惊骇,就要冲到他身边,却被无形的压迫给挡住,怎么也难以跨越。她急怒攻心,用尽力气想挤进这看不见的墙壁,喊道:“住手!住手——他会死的!会死的!不要这样子——”随着最后一声强烈的咆喊,她的怀中泛起温热,怪异的感觉如同上回在城门那次相同。
尚来不及低头看是什么东西,她双手敲推的一个使力过猛,整个人就跌近了亭里。
“什么!?”陶仲文施咒到一半,感觉自己设下的围壁竟被人破解,心中稍微闪失,咒术便停顿了下来。“……呜!”这般突然地被迫中断,反冲的力量伤及内脏,他的嘴角淌下血丝。
他脚步微晃,撑着旁边的桌子才没倒下,见着张小师爬起身子马上跑到了沃英身旁,他心里大大震愕。
为什么?为什么!?被上天遴选的人应该是只有他一人才对,师兄弟中也仅有他一人具明显法力、最能成长,为何现在一个小女娃竟能破他摆下的咒阵!?
虽不知自己为何忽然进得来了,张小师最关切的还是沃英的生死。急忙蹲下身子,扶住他的头,看他双眼紧闭,她方寸大乱。
“沃英!沃英!”轻拍着他的脸想将他唤醒,手上却染满了他呕出的鲜血,她一哽咽,拉起衣摆就并命地擦,好似这样他就能舒服一点。
“你……”沃英缓缓睁眸,粗喘口气,望见她伤心的脸,实在觉得很不快活。“我不是……要你……走……你真……不……听话……”结果,他这么痛苦之际,还得面对自己在意中人前如此窝囊,加上又把她弄哭了。
“你还敢说呢!”看他还有气息,她紧绷的情绪微微放松,破涕为笑,“我真的生气了,很生气很生气,你欠我好几拳,不可以这么快死掉,知不知道?”抹去眼泪,她伏低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帮你打坏人。”
闻言,他狼狈的面容像是笑了,笑得好丑好难看,瞧起来甚是无奈。
就算说要阻止她,他也没有那个力气了……唉。在心中叹口气,只希望他们俩,可别到了地府再续前缘。
张小师动作轻柔,将他放平后,深吸一口气,直起身面着陶仲文。
“师伯,如果你还是不放他走,那我、我也要对你动手了。”挺直着背脊,她希望自己说这些话时看来不会大滑稽。
陶仲文极其阴沉地瞪视着她,冰霜吐出话:“我倒要看看……梁师弟教了些什么给你!”
张小师心虚地抿嘴。其实……师父没有教过她什么……不过只有拼了!
从袖中掏出两枚折叠成六角状的红纸,她闭眼再睁,摒除所有面对他的畏惧骇怕,不让自已有任何被胆怯拖累的机会,猛地上前,喝道:“对不住,师伯!”在陶仲文根本来不及得知她要做什么之时,她已经抓住他手臂,掌心下是六角红纸,她迅速地在他衣服上一摩擦,登时化为一团小火球。念道:“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
“怎么可能!?”陶仲文大惊!这女娃竟能以咒法操纵火焰?
赶紧拍灭自己右臂上的火苗,这没有预料被搅和的空档,让张小师趁机绕到他身后,以同样的方法点火燃烧,前后左右,她都没有放过。
“为吾关奏,不得留停,”她下手极快,让对方几乎应付不暇。“有功之日,名书上清!”
“住手!”陶仲文被她出其不意的一招攻得阵脚大乱,一身道服有多处被引燃,他急着灭去别造成更大伤害,火燃速度却太快,索性脱下外袍丢在地上踩熄。他的胡子、头发,还有身上一些细部的地方都被烧焦发黑。
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见张小师已退回原位,捏着自己耳朵,连连吹手。
“好烫好烫……”呜!会痛。察觉对方已经在看了,她赶忙恢复一派悠闲,将烧疼的手放到身后猛甩。“怎么,知道我厉害了吧?”呵呵……呜!
这娃儿……陶仲文本是有些惊惧,却在自已烧焦的衣抱上闻到一股油臭味,他警觉地审视着焚烧残馀的痕迹,未久,模样虽窘迫,但他却仰起脖子嘲笑出声。
“哇哈哈哈……我还道你有什么不得了的神力,原来只是些江湖骗术!”
“呃。”张小师不知死活地吐舌。难为她背了这好威风的“土地神咒”想要混淆过去,还是被看穿了呀。
没错,她只是在纸上涂了油,然后洒上某种黄粉,只要稍稍摩擦遇热,就会起火了。这是以前一个采矿的好大叔教她的。
那些东西只是为了要扰人注意,她本来就没有什么神能嘛……
“我看你,就跟你身旁那个人一块结伴上路!”一举手,却发现自己手中的纸人不知何时不见了。陶仲文皱眉,摸向腰间,空空如也。
视线移至石桌上,别说纸人,连纸片都没半张,他一定睛,才发现早就被她趁乱给尽数收了过去,一个不好的感觉急速蔓延,他怔愣地将右掌缓慢伸向胸怀,一探,该存在于这个位置的东西果然不见了。
“你……在找这个吗?”张小师抹去额边流下的汗水,抬高了手,让他看清楚她拿着的那面以朱砂画了符咒的小镜子。打一开始,她的计划就是制造混乱,转移防备,然后,用她自己的把戏,从敌人身上“摸”出这样东西。“华姐姐告诉我,施强大的法术会用到以自己八字相换的法器,而这——就是施咒人的致命弱点!”她快速喝道,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使劲力气将那面镜子丢向亭外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