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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啸儿,将墙上的电紫剑拿来。”

  “喔。”啸儿顾不得其他,急忙取剑,来到霍虓身旁。

  “宽心太激动,我必须先稳住她的情绪,其余的就等她冷静下来再说。”霍虓在宽心面前摊开右手掌,左手接过电紫剑。

  啸儿在宽心额前及霍虓掌心间看到一丝浅浅的白烟凝结,仿佛霍虓由宽心体内撷取出她的混乱,再缓缓过度到蚀心剑电紫的剑身里。

  蚀人心魂的电紫剑……连人世的七情六欲竟也能涓滴不漏地吮尽。

  是错觉吗?她看到电紫剑上围绕的小小紫电,那像是……裂痕!

  还有一道比宽心的哭嚷声还要来得细浅的哀号碎裂。

  “霍虓!电紫剑已——”

  她话还来不及说齐,啪啦一声,承载不了过多负向情感的电紫剑应声而碎,散落成一块块的烙红废铁!

  然而霍虓仍源源不绝吸收宽心的恐惧——

  啸儿想也不想,双手立刻攀附在霍虓的左手上,让自己取代了电紫剑的作用。

  霍虓的手,好烫,像会灼伤人似的,但她仍不肯放手。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霍虓缓缓吁出一口气。

  霍虓将已经闭上双眸,状似沉睡的宽心安置在软榻上,而他的左手仍沦陷在啸儿的牢牢掌握中。

  “没事了。”他朝啸儿说道。

  啸儿抬头,看着他满身大汗的模样,“你还好吧?”

  “嗯。只是有些累。”他拾起地上一片剑身碎块,“我一直以为电紫剑有蚀心之名,必有蚀心之实,但……”

  但电紫剑进碎的瞬间,他以为自己此次决计无法挽回宽心的神智,岂料啸儿坚决地反握着他时,由宽心意识中流泄而来的狂乱竟点滴不存地消弭。

  蚀心剑真能蚀心?

  他一直相信是的。

  否则数百年前待他如子的霍文初又怎会在那个雨夜中痛下杀手?若非蚀心剑吞噬了霍文初的心魂,温吞如他、和善如他,是不可能执剑杀他,他一直是这般相信的……

  然而此刻,他却真正明白了。

  “原来蚀掉人性的,并不是剑,而是人们心中愤懑的情魔。”他低喃着。

  情魔,或许是来自于爱、恨、嗔、痴、怨、盼……种种难以区分清楚的情感。

  “霍虓,对不起……”

  “别说抱歉。”他安抚着泪眼婆娑的啸儿。

  “霍虓,宽心若醒来……”她记得霍虓曾提过,他的妖力并不能抹去宽心的记忆,宽心仍会记得她所看到的一切……

  “无妨,我已经想好对策,宽心很单纯,咱们用个很单纯的说法就可以轻易瞒过她,你别担心。”

  霍虓顿了顿,视线落在闩紧的门扉——不,应该说是落在门扉之后的孟东野身上,幽幽浅叹。

  “只不过,分离即将提早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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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细如烟,沁冷。

  如同为着将至的离别而落泪。

  这一别,恐难再有重聚之日。

  “为什么少爷要叫我住到东边野人他家?少爷是不是对宽心昨天的大吼大叫生气?”宽心在房里收拾着包袱,泛红的鼻头吸了吸,问着一旁无语为她折衣裳的啸儿。

  想到东边野人的家离少爷府邸好远,宽心就觉得不安。

  “不是的,霍虓没有生你的气。”

  “宽心真的不是故意要吵闹……我怎么知道少爷竟然在他房里藏了件虎皮衾还不让宽心知道,人家乍见到虎皮还以为是只活生生的老虎,所以才会那么害怕……”宽心苦着脸,扁嘴嘀咕,“一般售贩的虎皮衾不都只有虎毛部分吗?哪有人还连虎脑袋也一块缝上去,吓死宽心了……”

  当夜宽心醒来,霍虓与啸儿便合演了一出戏,欺骗宽心那时所见的只是块虎皮,单纯的宽心自是不疑有他,信了他们的说词。

  “小姐,少爷要是没生气,你让他不要赶宽心和东边来的野人走,好不好?”宽心软软地哀求。

  “这……”啸儿面对这个让她头一个打从心底喜欢的人类娃娃,几乎心软得答应,但她也明白,若再共处下去,终有一天,她必会犯下同样的错而累及宽心。

  电紫剑已碎,她与霍虓都不能再拿宽心来冒险。

  啸儿露出好抱歉的眼神,“我无法作主。”霍虓说,分离是势在必行。

  “是呀,少爷说的话,宽心也不敢不听。”吸鼻声加重,次数也多添了数回,“少爷要宽心走,宽心就走。”

  “宽心,霍虓要你离开,是为了你好,你别埋怨他。”

  “我知道,少爷做的一切都会先为人设想周到,宽心不会埋怨少爷的。”宽心停下收拾包袱的举动,开始掉泪,“宽心只是想到要和少爷小姐分开……心里难过……”

  “你别哭……你一哭我也跟着难过……”啸儿笨拙地安慰着她,到最后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抱着宽心一块哭号。

  霍虓和孟东野进到房内,就见到两个女人抱头痛哭的惨状。

  “怎么哭成这副模样?宽心,你的包袱整理好了吗?”霍虓走近两人,分别拍拍两人的背脊,以免哭号的她们岔了气。

  “少、少爷……”宽心蠕蠕双唇,想求霍虓改变心意。

  霍虓根本不给她哀求的机会,“若府里有哪些家具、字画,还是锅碗瓢盆你想带走的,尽管开口,我赶明儿差人为你送过去。今儿个就稍稍整理些贴身衣物,其余的缓些无妨。”他笑看着啸儿,“让你来帮宽心收拾东西,你倒陪着她一块大哭,这不是让宽心更舍不得走吗?”

  “霍虓……”啸儿才启了口,便被霍虓摇头给挡下。

  面对分离,霍虓仍如此冷静。

  “东野,宽心就拜托你了。”

  “那你和她呢?”孟东野瞟了啸儿一眼。

  “我和啸儿呀……可能最近会被贬放到边疆去数跳蚤。”霍虓挑着好看的双层,听不出是说笑或认真。

  “咦?!这是谁传来的消息?为什么身为从事的我不知道这档事?”孟东野好生惊愕。

  “还没人传呀。是我正准备朝这一步努力。”霍虓笑笑地说。

  “你要用手段让圣上下旨将你贬职到边疆去放羊兼数跳蚤?!”

  “是呀。”

  “为什么?!”

  “没为什么,只是昨天想了整夜,想着想着就决定这么做。”霍虓拉着啸儿一块坐在椅上,神色自若地回答孟东野的疑惑,只不过他的善意解答让众人更加一头雾水。

  霍虓看着三人六目全瞅在他身上,笑意更浓了些。

  “或许该说,做‘人’难,让我想远离尘世,不想做人吧。”他一语双关。

  啸儿懂,做人很难,至少对于虎精而言。

  孟东野懂,在朝当官难,小小的过错随时都可能摘了脑袋。

  宽心却不懂,“少爷你不做人,那要做什么?”

  “做霍虓,我想做个真正的霍虓。”

  “宽心不懂……少爷你已经是了呀。”宽心的眉头打了个小结。

  霍虓只是笑,不语。

  半晌,他才又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该起程。”

  他与啸儿起身送孟东野及宽心王府邸门口,茫茫雨间,伫立四条身影。

  宽心垂下不舍的眼,乖乖颔首。“那宽心……宽心要走了,少爷再见、小姐再见。”

  别时容易,再相见却极难。

  孟东野甫跨出门槛,蓦然猛回首,一拳重重捶在霍虓的肩胛,换来霍虓痛呼一声。

  “东野,你……”霍虓一方面要顾及肩胛的剧痛,另一方面又得及时拦下以为孟东野在海扁他而展现怒容的啸儿。

  孟东野揪住霍虓的衣领。

  “你给我听清楚了!就算、就算等到咱们七老八十了,你还是顶着这张睑出现在我面前,我一点也不会惊讶,反正你天生就长得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娃娃脸,就算八十来岁还是这副皮相,我真的一点也不会惊讶!一点也不会!昕以……”他激动的口气一顿,“所以你们一定要回来,和老朋友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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