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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页

 

  风裳衣领着银发男子进房,挪动宇文琅玡的手臂以方便他诊脉。

  银发男子挑起眉,“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具在河里飘流的死尸?”

  记忆逐渐回笼,他好像曾救过这么一个家伙——当时他连最后一口气也断了,右手臂被扯离身躯,他为了证明自己拥有能与阎罗王抢人的高超医术才动手救“尸”,没料到这家伙当真活了下来,还活得蹦蹦跳跳。

  “要叙旧等会儿再叙,先救我的宇文弟弟吧。”风裳衣急得跳脚。

  银发男子先瞧瞧腹伤,说道:“这刀上有毒。”长指缓缓拙上宇文琅玡脉问,炯然的眼越睁越大,望了床铺上的伤患一眼。

  “他病得很重。”银发男子神情肃穆地宣告。

  风裳衣紧张嚷嚷:“难道那刀捅到要害,还是刀上的毒是难解的剧毒?”

  “刀只不过在腹上开了个洞,毒也只是寻常药铺里三两银子便能买到最劣等的毒。”银发男子拨拨颊边银丝。

  “可你刚说……”

  “一个大姑娘让众人以‘弟弟’、‘儿子’来称呼,这病还不重吗?”银发男子嗤笑,收回手指。

  外貌或许能混淆认知,但男女之别的脉象是瞒不过明眼人。

  风裳衣默然,一字一字慢慢解读恩公方才短短的句子。

  “一个……让众人以弟弟……儿子来称呼……”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句子,为什么念起来好困难……

  “大姑娘。”银发男子重复一次。

  “大姑娘是指……”

  “她。”银发男子长指点点躺在床铺上的宇文琅玡。

  “可是宇文弟弟是……”

  “女人。”

  风裳衣的视线由银发男子脸上回到宇文琅玡,突然爆出大笑。“哈哈哈……恩公,你这玩笑开得真有趣,宇文弟弟是女的?哈哈哈哈……”他随即敛笑,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去检查看看。”话毕,当真要剥开宇文琅玡衣襟一见真章。

  “慢着,你大刺刺剥个姑娘家的衣裳,成何体统?”

  “宇文弟弟绝对是男人,又不会吃亏!”

  银发男子懒得多费唇舌说服眼前因刺激过大而自动产生拒抗心理的男人,起身朝外唤了声:“娘子,你进来。”

  小娘子拎起裙摆跨进门槛。

  “将门掩上。”

  小娘子乖乖照做。“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你去验验床上躺着的人是男是女。”

  小娘子原先娇笑的圆润脸颊瞬间瘫垮下来。“可是我不会验尸耶……”

  “是活的。听话,快去。”银发男子露出难得的宠溺神情。

  “喔。”小娘子爬上床铺,放下帘幕。

  帘幕后传来数声咿咿呀呀的惊叹,半晌,小娘子又爬出来。

  “是女的?”银发男子问。

  “好像是……”小娘子呐呐地应声。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的好像是?”

  “可是她没有……”小娘子的视线下栘到自己小巧浑圆的胸脯,又不好在两个男人面前讲明,她凑到银发男子耳畔嘀咕几声,换来银发男子轻笑。

  胸脯的发育与否可是人人不同,各有巧妙。况且若他没料错,这名颠倒性别的女子长年来必定有缠胸的习惯,也难怪阻碍了胸脯成长的机会。

  “除了这点不同,其余呢?”

  小娘子点点头,“一样,应该是个姑娘。”

  银发男子撑着俊颊,笑看风裳衣的蠢傻样。“这不,你该相信了吧?”

  风裳衣仍不住地猛摇头。

  他不信!他当然不信!比他更有男子豪气的宇文琅玡是——女的?!

  比他更没有女人娇媚气息的宇文琅玡是——女的?!

  “但宇文弟弟他是宇文老爹唯一的儿子呀!”难不成全宇文府邸的人联合起来欺骗他吗?

  “关于这点疑惑就不在我诊治的范围之内。”银发男子耸肩,从怀中取出瓷瓶置于桌上。“这是专解杂七杂八小毒的药粉,每日沐浴过后平洒在伤口上,至于刀伤嘛,小不隆咚的也甭缝了。”方才这家伙太小题大作,竟然说伤者只剩一口气在喘?

  “相公,反正你闲着也闲着,把伤口缝好啦。”

  “闲着也闲着?有吗?你每日都强迫我在庙口‘卖艺’,不收分文地为城里人看病。当初留在山上隐居都没这个把月来得辛劳,明明说好是‘游山玩水’,你非得搞个‘义诊’!”银发男子对娘子过度善良的天性已经无力扭转。

  “做善事嘛。”小娘子轻笑,圆圆大眼瞧向风裳衣。“相公,他呆掉了……”柔荑在风裳衣眼前挥了挥,仍无反应。

  “刺激太大。”银发男子肩一耸,“你承诺过这是最后一个义诊的对象,接下来不许再威胁我治病。”

  “好、好,除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病人,否则准许‘你’视而不见。”小娘子一语双关——反正她相公视而不见,她见着了一样算数。

  “喂,姓风的,我们要走了,有缘甭相见。”银发男子意思意思地抛下道别语,牵着亲亲小娘子跨出内室。反正风裳衣恐怕还得发蠢三刻以上,他懒得去唤醒他。

  月娘在云层中探出娇羞的皎洁脸庞,风裳衣仍呆坐在椅上,张着合不拢的嘴,宇文老爹及夫人来回数次进出屋内都惊动不了他。

  三更过去……五更过去……

  甫清醒的宇文琅玡望见投射到床铺上的黑影时,转头便看见风裳衣僵直身躯定坐下动。她起身下床,疑惑的伸掌在风裳衣面前晃动。

  “我还以为你在为我守夜,原来睡得这么熟?”宇文琅玡小心翼翼避开腰问伤口,拉过椅子与风裳衣面面相觑。“睁着眼睡,眼睛不酸涩吗?”她动手掩上风裳衣的眼睑——如同让死不瞑目的尸体闭眼。

  突来神速的大掌箝住宇文琅玡的腕,风裳衣回神!

  “吵醒你了?”宇文琅玡顿了顿,“干啥露出这般恐怖的眼神?谁惹你不快了?”

  风裳衣用力闭了闭眼。“无关快不快乐,我的眼睛睁得好酸好痛。”他稚气地揉揉双眼。

  “别使力揉。”宇文琅玡拦下他,“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肩膀也好酸麻……”风裳衣顺势枕在宇文琅玡肩窝,感觉到宇文琅玡五指轻轻揉扭他僵硬的肌理。

  风裳衣鼻翼动了动,没嗅到姑娘家该有的胭脂水粉味;双手滑上宇文琅玡背脊,线条优美柔滑……缓缓下移,精瘦腰身……右手绕回胸前,平贴上胸膛……一片平坦。

  真是女人吗?

  “别偷吃豆腐,我的伤口还疼着。”宇文琅玡提醒试图将毛手滑进单薄衣襟内的风裳衣。

  对哦,宇文弟弟还受着伤呢……还能叫她“弟弟”吗?

  “为何直盯着我瞧?哪里不对劲?”宇文琅玡顺着风裳衣的目光,摸摸自己苍白的脸颊。

  “你……伤口没事吧?”

  “不碍事。没料到柳家人反应激烈,被吓了一大跳倒是真的。”

  风裳衣紧瞅着宇文琅玡浅笑的脸。宇文琅玡的言行举止绝非一朝一夕养成,否则在举手投足之间绝对掩藏不住女子应有的姿态,但她的动作自然而不做假……

  “但与柳家小姐被耽误的青春年华相比,光捅这刀倒是偿还不了。”宇文琅玡续道:“大伙扯破了脸也好,柳家小姐已年过二十,怎好再蹉跎姑娘家的终身?无论过程如何,能解决这桩婚事就好,免得造孽。”

  “是呀,你若娶了她真是造孽。”两个女人怎么共结连理?!

  “你这酸不溜丢的口气是什么意思?”宇文琅玡皱眉。

  “我只觉得好笑。”风裳衣强勾起笑靥——被欺骗的苦笑,“仔细回想从头到尾的一切,原来我一直是被戏弄的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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