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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有没有看见宇文弟弟?”

  “宇文弟弟?有呀,他刚走。”

  又是这个鸟答案!风裳衣已经懒得询问同样愚蠢的“有没有说去哪”,一转身奔出门外,在熙攘人潮中寻找。

  他不顾形象拉开嗓门,提足中气朝四方大吼:“宇——文——弟——弟——”

  原先嘈杂的街巷瞬时鸦雀无声。

  “宇文弟弟!不管你现在要往哪个方向走,都给我站住!否则被我逮到你,小心我会揍得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听到没——”

  撞开三个挡路人,推倒五个不识相的绊脚石,风裳衣边嚷边跑。

  “不要再躲着我!我混蛋!我白痴!我嘴贱!我活该倒楣不被信任,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别生我的气,宇文弟弟——”

  宇文琅玡抬头,瞧见一道卷起黄沙的狂风扫向她的方向,她没有躲避,没有应声,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拎起甫买来的糖葫芦,一小口一小口地舔。

  “宇文弟弟!宇文弟弟!宇文弟弟!宇文弟弟!宇文弟弟!宇文弟弟!宇文弟弟!宇文弟弟——”

  咻的一声,狂风般的黑影扫过她眼前,消失在好远好远的黑点处,只剩一声声的“宇文弟弟”仍在西街回荡。

  原来风裳衣上回也是这般疯狂呼唤着她,难怪全汴京城皆知道“宇文弟弟”,她总算亲眼见识到了。

  舌尖划过糖衣。

  好甜,是糖葫芦的蜜糖溶入口中化开的香气,也或许是心头一点一滴沁出的笑意,甜了她所有的意识。

  跑向西方的黑影又折了回来,步伐未曾停歇,再朝东方飞奔。

  宇文琅玡坐在某户人家门外的石狮旁,像个新奇的孩子一边看着“千里寻人”的戏码,一边贪着零嘴的甜腻。

  无论人声如何重新再扰攘,如何再沸腾,一声声的“宇文弟弟”却永远是其中穿插最响最亮的呼唤,不绝于耳。

  她靠着冰冷石狮,闭趄双眼,听觉却变得更清晰。

  宇文琅玡忍不住笑了,笑得有趣而开心,她好小声好小声回应,近乎喃喃自语:“我在这里。”

  一直在这里,等你。

  一直在这里,等你来找我。

  再也听不到任何过耳嘈杂,只剩那道心急奔驰的跫音,就在不远处……

  “呼呼呼哈哈……呼呼……我……呼呼……终于找到你了……呼呼哈哈……”喘息声交杂着无法辨明的字句在她面前停驻,宇文琅玡缓缓睁开眼,望见满头热汗、衣衫头冠凌乱的风裳衣。

  两人都来不及开口交谈,风裳衣双臂一展,牢牢抱住宇文琅玡,箝得死紧又密密贴合。

  “我抓到你了。”风裳衣仍在轻喘。

  “你又在使出那招缠死敌人的唯一绝学,是吗?”宇文琅玡此时竟还有好心情调侃他。

  “对!而且只缠你一个!”风裳衣霸道宣告,并以行动来证明。

  宇文琅玡只是笑着,不挣脱他的臂膀,空闲的手仍举起糖葫芦轻吮。

  “我从不知道,糖葫芦是这般好吃。”

  “你从没吃过?”

  她摇摇头,“不曾。有很多事,我是不被准许‘做’的——不准哭、不准撒娇、不准怯懦、不准有半丝女孩子的举动,甚至不准认为自己是女人……”她低垂眼眸,“男人都不爱吃这玩意儿的吗?否则我娘亲为何不准我吃呢?”

  “男人当然吃,而且偏爱甜食者不在少数,我想……她是不许你流露出娃儿要糖吃的娇憨模样吧。”风裳衣稍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仍将她圈围在双臂

  衣引以为傲的漂亮俊颜。

  “你……你怎么一点事前的警告也不给呀!”这招声东击西也太猛辣了。

  “谁教你置身状况外。”使力太猛,害她的手腕隐隐作痛,宇文琅玡甩甩手,准备下一波的攻击。

  风裳衣咽咽唾液,捂着红肿的脸颊,转身就跑。

  呜……他的幸福,好痛啊!

  尾声

  幸福之后

  “唉……为什么这么可爱咧?”宇文青翰坐在凉亭里,背对众人不停地哀声叹气。

  “老爷,你叹完气了没?换人抱了啦。”宇文夫人戳戳宇文青翰的背。

  “还没还没,我还没抱够。”宇文青翰露出耍赖的嘴脸。

  只瞧见他半转动的臂膀间搂着一名粉雕玉琢的嫩娃儿,水灵灵的大眼眨巴眨巴地勾引出宇文府邸众人的疼惜。

  “真的好可爱……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可爱的娃儿?说眉是眉,说眼是眼的,好可爱……”宇文青翰逗得娃儿咯咯轻笑,“爷爷最疼娃娃了……”

  宇文老爹又叹气又无奈的原因有二,一是他无法奢望儿子和儿婿(或儿媳)生出小萝卜头让他含饴弄孙;二是偏偏他们就有本事领养到这个让人疼入心坎里,顾不得究竟有没有宇文世家血缘的小娃娃。

  唉……矛盾呀……

  远远的三人围在石桌前嚼花生米。

  “你们不打算让老爷和夫人知道真相?那娃儿可是道道地地拥有一半宇文家的血脉。”晴姨品着香茗。

  “反正老爹已经够疼娃儿了,知不知道真相也无所谓。”风裳衣挥挥手,一脸不在意。“况且琅玡没勇气坦白自己的身分,只好让老爹和二娘继续误解下去罗。”看来这辈子他都得活在“和男人成亲”的假相中。

  “讲开了第一个秘密就得讲第二个,麻烦。”宇文琅玡仍不改豪气。

  实际上,是她提不起勇气向老爹证实女儿身之秘……她甚至不敢想像老爹知道后会有怎生激烈的反应——是高兴或更加消沉?

  嗯,后者的机率恐怕比较大。

  “对了,晴姨,接下来我和琅玡又得上山躲个一年。”

  “为什么?”晴姨不解地看着宇文琅玡和风裳衣。

  风裳衣朝宇文琅玡挑眉,嘴里回答:“总不好让府里上上下下看见‘大少爷’怀胎吧?”

  晴姨好生惊喜。“琅玡,你——”

  “别提了。”宇文琅玡没好气地呸声。每早孕吐的苦难已经要将她逼向丧心病狂一途,也只有这段期间,她是藏也藏不住自己身为女人的事实。

  晴姨欣慰地笑。呵呵,看来不久之后,老爷又将多了个“领养”来的宝贝孙儿疼爱罗……

  红豆未萌之前

  我又回到这里了吗?

  又……回来了吗?

  真冷,即使双手紧紧环住身躯,仍止不住透入骨髓的寒意。

  因为我的手,没有温度。

  是呀,一缕幽魂,何来温度?

  好冷……

  前行吧!朝前而行吧!跨过奈何桥吧!别回头、千万别回头,俗世已断,魂飞魄散——缥缈的嗓音如此反覆说着。

  是谁的声音?是谁的叹息?是谁的劝戒?

  淡然得无情呵。

  为何哀叹?为何停步?

  那道嗓音缓缓飘送到耳边,不同的是,隐含着浅浅笑立息。

  我……不知道,只是厌倦了这重复又重复的宿命。好像在追逐一个摸不着的身影,那个让我舍弃七世幸一幅的身影……好累,真的好累……

  你离世,他入世;你入世,他离世。永永远远,再无缘分。

  再无缘分……我一直在追逐的——是一个再无缘分的人?

  傻丫头,你忘了四世之前自己所许下的愿?即使再无缘分、即使情缘尽断,你仍愿用七世早夭来换四世之前的最后一眼?嗓音仍在笑,没有任何嘲讽,只是陈述事实。

  我记起来了……记起了每饮一回孟婆汤便伤心痛苦一回的残缺记忆,即使那已碎成片片零星,仍纠结于心。

  为了那一眼,我让自己往后的每一世都在匆匆之际香消玉陨,抱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落离世,又重新怀着希冀轮回,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再淌着泪断气,回到幽幽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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