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深山中的偏僻茅屋,不是你的老家森罗鬼殿,‘阎王’。”
“你——”阎罗想撑起身,却发觉双臂各被一根两指长度的银针贯穿,动弹不得。“你到底是谁?”
“一个被你打扰到安宁幸福生活的不爽男人。”银发男子面对阎罗的质问,心情更加恶劣,埋怨的口吻活似自言自语,“我已经和娘子说好,除非从天而降的病患,否则我都可以选择不救!而你,好死不死正巧挂在那根树枝上晃荡,你若是再移动个三尺,我就能省下救人精力,和我亲亲娘子凤凰于飞。”因为三尺之处是块坚硬巨石,撞上它……喔哦,画面很血腥喔。
“我没求你救。”阎罗不屑地吐出嘴里价值连城的保命药丹,无奈虎落平阳,缚锁于两根微细的废铁,“把这该死的银针抽走!”他竟然使不上任何力道来驱逐刺腕而过的银针。
“少白费力气,凭你现在的微末力量根本无法自行运功除针,不过你可以再努力运用内力,促使体内剧毒流窜,如此一来有助于剧毒将你溶成一摊尸水的速度。”银发男子露出嘲弄至极的鼓励笑容,白森森的牙在日光下碍眼又欠扁。
“你不愿救,我也不愿让你救,既然如此你锁着我有何意图?”虽然胸口一股淤塞之气加上大量鲜血涌出,导致他脸色苍白,阎罗仍不愿在银发男子面前表现出弱者的反应及口吻。
银发男子没立即回覆他,缓缓踱步至桌前,重新掏出另一颗药丸,双指轻松将之捏成粉末,洒入茶水之中。
唉,可惜了一颗珍贵无此的石龙万续丹,浪费在讨厌的家伙身上。
突地,一道强劲得几乎要扯断阎罗颈部的力道猛扣而至,靠近的俊颜没有任何温和及笑意,银发男子粗鲁地将茶水灌入阎罗嘴里。“你想死,还得问问我肯不肯。就算我肯,我宝贝娘子不肯,你就没资格死!”
五指紧压,仿佛要像捏碎那颗丹药般捏碎阎罗的颊骨,他不容抗拒地逼迫阎罗饮下满满一杯的药液,杯空,手势却毫无松弛。
“你现在要是断了气,会将我娘子惹哭,她一哭,惨的人就是我。你若是敢让她掉下一颗泪水,我就先掐死你,再将你鞭尸、再救活你、再掐死你、再鞭尸、再救活你——反覆十次以上,明白告诉你,我要救的人,黄泉的阎罗王也不、敢、收!”银发男子炯炯的眼神,陈述着他绝非单单吓唬阎罗的决心,他说得出,做得到!
“你——”阎罗怒极,却奈何不了眼前拥有绝俗俊容却恶劣的痞子!
银发男子突地一笑,“我怎样?我虽然武功不如阎王门的杀手,但现在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要不要试试?”嗓音转为轻笑,锐利的眸光未曾清减,指间的力道似乎要验证他的话,缓缓加重。
“热水来了——”未见人影先闻声,小娘子急促的投音自屋外乒乒乓乓传来。
在她跑进门槛前一刻,银发男子忙不迭湮灭恶毒罪证——收回扣在阎罗咽喉的五指,并快手在他哑穴上扎上一针。
他可不能让这男人有任何向他亲亲娘子告御状的机会。
阎罗摔回床铺,后脑敲撞的巨响迸出同时,小娘子也入了房。
“什么声音?”小娘子这回小心翼翼捧着热水,害怕方才骇人的场景再度发生。
银发男子脸上重新镶回醉人笑靥,体贴地接过沉重的热水盆,“声音?没有呀,我刚才在和这位‘大哥’聊天,没听到啥怪声。”他毫无任何说起谎的心虚模样,语气无辜得像只乖巧的小绵羊。
无耻之徒!小人!伪君子!阎罗绿眸中闪动浓浓怒火。
他今日总算见识到以上这三种恶质的合体!
“你干啥在他喉上扎针?”小娘子偏着脑袋发问。
“等会儿要执行的医治过程恐怕会让他惨叫连连,所以我才赏他一根银针。”银发男子瞥觑阎罗,面对寒霜绿眸却毫无惧意。
怎样?我就是要你有口难言!他的眼神如此说道。
“相公,你真要把那……那个给缝起来吗?”小娘子怯怯地指了指那条足足比她手臂还长还大的“血肉坑洞”。
“没错。你别瞧,我怕你整年不敢再吃肉。”银发男子暗示治疗过程将会血肉模糊、鲜血四溅,三言两语便将小娘子骗出门外,见她担忧地蹙着柳眉,他轻声道:“交给我,你若希望他别死,他绝对死不了。”
“嗯,我希望他别死。”小娘子重复,先行送上鼓励香吻,又探回小脑袋朝床上的阎罗道:“等会儿可能很疼、很疼,忍忍,叫我相公先喂你一颗麻痹丹药,这样你就会毫无知觉的昏睡,不会疼得龇牙咧嘴。”说着,小娘子的目光又回到伟大相公身上,满满的信任。
银发男子但笑不语,待娇小的倩影远去后,一旋身,银发在背脊后画出银光点点,邪恶的笑容漾在银丝之下。
他俯下身,以十分抱歉惋叹的语气朝冷着脸的阎罗道:“真可惜,麻痹丹药全教我当弹珠给玩完了,所以——”粉薄的唇瓣抿成邪美半弧,与轻叹的口气迥然相异,“你、只、好、忍、忍、了。”
阎罗满腔的暴烈火气无处可发。
卑鄙!这是他脑中闪过唯一的词汇。
※ ※ ※
好痛……
不是来自于拷讯时无情的笞杖、鞭刑及搜指夹棍,皮肉上的折磨都在她能忍受的范围之内,甚至是毫无所觉,因为她感受不到任何知觉。
但她仍觉得痛,一种驾越肉体的极度痛楚,远胜过任何一次习武所造成的伤口及肌肉酸麻,也此阎罗每次放肆情欲,在她身躯上驰骋所带来的无助及屈辱更痛上数分……
或许真是阎王门人的硬骨令龙步云束手无策,不得已将魑魅们交由其他补头审问,而那些急功近利的官差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能先从魑魅们的嘴里得到重要的蛛丝马迹,拷讯时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虽然与其他魑魅们囚于男女区别的牢房内,但每日清晨,官差便会领出一批魑魅到牢外广场进行所谓的“问案”。即使未透过亲眼目睹,她在牢房中依然能听到场外鞭鞭重击于皮肉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响声,几名年龄问轻的小魑魅承受不住剧痛,嚎啕哭啼响彻云霄。
你听到了吗?在地府中获得解脱的你,听到了吗?你手下教养出来的魑魅们咬紧牙关的闷哼声,那愚忠不屈的傲骨,你看见了吗?
紧贴着冷冰石墙的背脊沾附着未结痂的血肉,她仿佛无感无痛,无空隙地贴靠着,坚厚的墙垣成了支撑她虚弱身躯的唯一助力。
入狱的这些日子,她几乎不曾进食,也并非拒绝吃,而是不饿,心灵感觉不到身躯所需要的食粮;也很少入眠,因为合上了眼,就瞧不见瞳仁间阎罗消失的画面,那挫伤羽翼而落入黄泉的苍鹰……
杂沓零乱的步履声沿石阶而下,数道声音似争似吵似论似辩地传入她混沌的脑中。
又轮到她受刑了,是吗?淡漠的脏污脸庞没有任河恐惧及反应,静静等着官差鱼贯入牢……
“老师,这是真的吗?”龙步云的疑问句率先飘入幽禁的暗室。
“千真万确,我已事先调查过,她不是阎王门的人。”一道苍老而威严的男声斩钉截铁道。
“但她与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