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我会亲手缝合你那张漂亮的嘴。”阎罗威胁道,只可惜白云合压根不惧怕。
“老大,这丫头是否也交由我来训练?”石炎官问。
“她由我来教。”
阎罗的话一出口,石炎官及牛耿介不禁面面相觑。
能让阎王亲自动手教导武艺,足见这名丫头绝不平凡——虽然由外貌无法看出端倪。
她压低螓首,无助又茫然地注视自己的脚尖。
她不知道身处何处,也不明白那几个男人言谈间的含意,更不了解他们身分为何。她只知道从那名唤“阎罗”的男人买下她起,他就是她唯一的主子,这里就是她唯一的世界……
阎罗,好可怕的名字,怎么会有父母将孩子取这样不吉祥的名字呢?
不期然的,一张小巧红润的脸蛋闪进她的视线,矮不隆咚的女娃攀附在她腿上,灵活水眸好奇打量着她。
“你是谁啊?”小女娃啃着拇指,奶嫩童音问道。
“我……”
“红豆,过来。”白云合朝小女娃招手。
红豆瞧瞧他,又瞥见坐在白云合身旁的阴沉阎罗,小鼻头轻皱,决定还是朝最疼她的小干爹方向奔去。
白云合在她投向石炎官怀抱前一刻,抢先将她抱满怀,存心闹着她玩。
“哇——小干爹!”红豆索性放声大哭,却仍旧被紧搂在他臂膀内。
“二小叔又不会将你吞下肚里去,怕什么呢?”白云合故意将她小脑袋压向他的胸膛,一股清新薰香窜进她鼻腔。
“二小叔好臭!不要抱!不要二小叔抱!”红豆努力再努力晃动双臂。
她不是真的讨厌那股无法形容的薰香味道,甚至还趁着挣扎之时猛力狂吸数大口,她只是不喜欢让二小叔搂抱时的感觉——她不喜欢暖暖的手臂抱着她时,那张好看又漂亮的脸上却浮现若有似无的冷淡。
“你别老逗弄她,难怪她越来越不喜欢你。”石炎官抢下红豆,巨掌轻拍安抚着啜泣不已的丫头,连带抛给白云合责难的眼神。“别哭了,爱哭鬼。”
白云合仅是挑起剑眉,回他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这小丫头,都不肯让我抱了。”虽然当年是由他将红豆拾回,但她却日渐与小干爹石炎官亲近,反倒疏远了他。
“谁教你不多花点时间与她亲近?”石炎官将红豆抱坐在大腿上,任她一双小手在茂密胡间穿梭玩弄,乐得咯咯娇笑。
“小干爹,姊姊是谁?”好奇的红豆追问。
“她呀,以后就是阎王门的人,她叫怜我。”石炎官耐心又温柔的回应,与平日豪迈海派的模样大不相同。
“莲藕?”红豆皱起一双细眉,随即天真地拍掌而笑,“我叫红豆,她叫莲藕,都是可以吃的呢!是不是又是二小叔取的名?上回二小叔在喝甜甜的红豆汤,所以我叫红豆,这次二小叔正巧在喝莲藕汤吗?”
闻言,白云合又毫不客气地笑出声,阎罗举起右掌,眼神威吓着——再笑一声,这只手掌要劈碎的,就是你的脑袋!
白云合摇摇扇,识相地抿紧嘴。
“是怜惜的怜,你我的我。”牛耿介轻点小红豆的鼻尖,解释道。这小丫头,成天只想着吃喝玩乐。
“怜我……”红豆认真重复一次后,跳下石炎官大腿来到怜我面前,暖暖小手反握住她的,羡慕地道:“好棒喔,你的名字真好!如果真的有人可以怜惜疼爱,那不是很好吗?不用再挨饿受冻、不用再担心受怕……”
水漾的眸子缓缓垂下,小脸浮现完全不符合她活泼性格的幽怨,半晌再仰起头时,却已将一闪而逝的情绪抛诸脑后。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把大干爹、二小叔、三干爹和小干爹都分给你,以后我就叫你姊姊。”稚气的红豆将亲人大方分予她。
怜我轻轻回握她的手,薄唇勾起浅笑—颔首。
她在这里拥有了头一个朋友、头一个妹妹,让她高悬担忧的心缓缓安定下来。
至少她不会是孤单一个人。
第二章
她的安逸日子仅只短短半天。
任红豆牵引着她逛遍府邸之后,红豆便被石炎官拎走了,临走前只交代她到操练场去,有人正等着她。她满怀疑惑地摸索到了目的地,见到背对着她的伟岸身影时,心中的恐惧是可想而知。
阎罗缓缓转过身,原先披散的及腰黑发已束于脑后,依旧是一袭黑衣。
在他的目光逼视下,怜我抬起沉重的步伐走向他。“您找我?”
“接住。”他仅吐出两字,快速将掌中利刃抛予她。
怜我还来不及伸手反应,利剑当唧落地,她笨拙地蹲下身子,拾起那把沉重的宝剑。
阎罗直挺挺地站在她身前,巨大身影完全覆盖住瘦小的她。
“这里是阎王门,是我一手建立的鬼殿。”他双手环胸,口气不愠不火却威严骇人,“在阎王门内,不留无用之人。”
“我会洗衣烧饭,绝不会毫无用处……”
阎罗嗤笑一声,目光越发冰冷翠绿。“你以为阎王门是做什么的?”
“对、对不住……我不知道……”虽然光听名称就明白绝对不会是名门正派,但当“杀人组织”四个字由他的唇间逸出时,她仍不由自主惊慌得大退数步。
“有人愿意花钱买命,我们便卖,用你手上的剑,斩革除根。”他龙行虎步逼近,瞬间缩短两人距离。
杀人,她甩开剑,紧咬着唇。
为什么他能以如此轻松自然,甚至是嘲讽的口气来陈述这般罪大恶极的行为!?看着刚硬脸庞上如同索命阎王般决绝无情的神色,一股寒意攀缘而上,冻得她直打哆嗦。
“你买下我……就是为了要我杀人?”她口气不稳,发觉那微眯含笑的莹绿眼眸似乎在赞赏她的聪明。
难怪他欣喜于她的武骨奇佳,难怪他欣赏着她倔傲的个性,全因他要塑造一个甘心为他卖命的杀人工具!
“我不要!”她猛摇头抗拒。“爷,我可以做牛做马,一辈子在这里为奴为仆,但求您别教我杀人……”
她虽然是名穷苦人家卖出的多馀丫头,对未来全然没有掌控之权,也深知自己可能面临任何不堪的对待,但绝对不容许弄脏双手!
“我没让你选择,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分。”阎罗轻易驳回她的哀求,右手扣住她的下颚,毋需任何怒焰,那双魅眼便光华炙人。
松开箝制的大掌,也抽离沉窒压迫,阎罗脚尖轻挑,勾起地上长剑。
“黑无常剑式使得俐落,武判官刀法灵活,文判官……”阎罗一顿,凝视着她,“我教你使‘软剑’,既易上手也不沉重。”
怜我见情势已不容她置喙,瞳间载满无奈。
阎罗解下缠绕于腰间的墨黑软剑,原先软柔似绢布的剑身在他掌间化为硬芒,他轻轻一送,内力贯穿剑身,直直钉在她脚前轻轻摇晃,像一道讪笑的弧度,嘲弄着她的无力挣扎。
她紧握成拳的小手置于腿侧。
不要接!接了就回不了头呀!接了就等于臣服于他的威权!接了就永远也逃离不掉未来恐怖的杀人岁月!
她不断告诫自己、提醒自己,柔荑却在他轻蔑的目光下,倔强地握紧剑把,使劲抽出。
“赏你。”他挂着浅笑,却柔化不掉刚强的气势。
“我不会感激你,包括你买下我这件事。”即使畏惧于他的狂傲狠戾,怜我仍直视着他,强逼自己不逃离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