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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会感激他买下她,使她由卑贱的“货物”转变为杀人工具。

  她不会感激他为她取名,因为那仅仅是他羞辱她的另一种方式。

  她不会感激他解下宝剑赐予她,因为那是强制她染上血腥的起头!

  阎罗不怒反笑,因她炯炯发亮的目光点活了素净清秀的脸庞——就是这种眸光勾起他绝大兴致。

  “很好,我要的就是这虎儿眼神。”他抚上怜我颊畔,像在挑逗安抚着一头听话小猫。

  “如你所愿!”不知是由何而生的胆量,她狠狠咬上那只大掌的虎口,感觉血味在嘴里蔓延。这是她咬到坚硬掌肉的牙龈所渗透的,抑或咬破他手掌所致?

  “野兽反扑绝不会攻击无法致命之处,只有最蠢傻的笨蛋才会朝手掌猛咬。”阎罗没有使劲抽回掌,反倒在她死命咬紧牙关时冷冷提醒,长指轻点自已颈部突高的喉结。“只有咽喉才能让猎物无法反抗,并且瞬间窒息。”

  闻言,怜我微微一愣,不觉松口。

  阎罗伸出另一只手掌,揉揉她的头顶。“从明日清晨起,到操练场来,我会教你‘正确’的反扑方式。”

  ※ ※ ※

  正确的反扑方式,说穿了就是置人于死地的武艺。

  一开始,他并没有心急地强逼她练就艰深困难的使剑方式,反倒命她握紧剑把,在烈毒日光下练习扎马步的基本功夫。一连十日,任何一个初学乍练的汉子也承受不住的辛苦,她挨下来了!因为不愿见到他狎弄的目光、听儿他轻蔑的言词,她不愿在他面前展露一丝丝女儿娇态或是认输的模样!

  殊不知她的坚持逞能早在阎罗算计之中,并且对她的毅力相当满意。

  不单因她天生便是学武之材,更因她有不服输的心境,这些对于一名习武者来说是成功最快的途径。

  “好。将汗水擦干,我教你一套简易剑法。”阎罗将椅边的白巾抛给她。

  怜我没有伸手接过,胡乱在自己肩胛处抹擦满头汗珠。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阎罗欺身抽掉她腰间软剑,在场中舞起剑式。

  墨影翩翩随形翻飞,犹似一道流畅黑云,其中交杂着突来的耀眼银闪。那道剑光有力突刺,轻柔收挑,划断空气中凝结阻碍的无形屏障,剑尖变化百出,冷如冰、硬似钢、柔若水、光胜月,在他玩弄戏要的掌中以不同形态展现却同样摄人心魂。

  怜我不得不承认,舞剑的他耀眼直逼日月。

  人停式收,他的脸庞未见一滴汗水。

  “瞧清了就换你来。”阎罗将剑脱手抛出。

  怜我拾握软剑,以同等精采方式舞出招式。一合眼,勾魂黑影反覆在她脑海间舞弄剑身,她与意识中残存的他比画完美剑式。

  头一次,她感到剑柄在掌心微微发热,剑势与沉稳的呼吸结合为一,不分彼此。

  阎罗踢起场间碎石,击疼她的手背,也击掉那把剑。

  “你以为自己是舞娘吗?我要你练剑,可不是教你舞耍勾引男人的媚姿。”他薄怒无情的语调引来她屈辱的瞪视。

  “我哪里做得不对?”她硬压下心头涌起的狂涛,冷然问。

  “剑身无利、腕间无力、剑锋无亮、指扣无劲,倘若我是仇敌,仅仅一招便能要你头身分家。”他毫不留情地斥责。

  “我不信。”怜我重新拾剑握紧。她的一举一动全照他所教导的,竟让他批评为轻摆腰肢的卖艺舞娘!

  “证明给我看!”话声甫落,她已施展方才学习的剑式,招招迎面击向阎罗,亮照照的银霜毫不停下攻势。

  然而,她甚至连阎罗移动的步伐都来不及瞧清,痛觉已由她右臂蔓延开来——阎罗扯着冷笑,单指抵在锋利的剑尖顶端,透过指尖将浑厚内力一送,硬生生击麻她的经络。

  她死咬唇瓣,咽下破喉而出的疼痛呻吟,右臂因他惊人的内力而疼麻不堪,连松开拳头这轻易的举动也无法自主。

  “我告诉过你,软剑剑身就像丝绢,一般的挥舞方式绝对无法激起它嗜血的本性,如何让软绢化为利刃,就靠‘腕力’。在腕间轻转而过的内力要全数移送到剑柄或剑尖仅能靠‘速度’,而你,这两方面都无法掌控,如何能伤我?”阎罗见她痛苦捂着右臂的模样,绿眸间闪过丝丝异状,猛地甩袖转头。

  “明儿个我会再度验收,你若再做不好,那只无用的手臂废了便罢。”语毕,他跨开步伐默然离去。

  怜我忿然不甘地咬牙,任泪水一滴滴落在麻疼不已的右手背上,颤抖的掌犹不愿松离剑柄。

  这是最后一次!这是她最后一次因为他而落下屈辱软弱的泪水!她会挨过这一切一切的痛苦过程,然后亲手扯下那个恶魔的邪笑!

  片刻,待疼楚稍褪,她硬撑起身子,一遍又一遍在燠热难当的操练场上练起剑法,仿佛眼前有个阎罗正与她拆招……

  离操练场数尺之遥的看台上,牛耿介和白云合自头到尾未曾遗漏任何一幕。

  “老大是怎么回事?他想杀了那丫头也毋需如此花费精力,一刀砍了她不就了事,何必将她逼到如斯地步?”牛耿介摇摇头。那丫头压根连身子都站不稳,竟还强迫自己带伤的右臂次次挥舞软剑。

  “杀她?大哥怎么舍得,她可是难得一见的奇材。”尤其是数日以来的辛苦训练,她连声苦也没喊过,远比一身武骨更教人折服。

  “但老大太过心急,短短数日便要丫头与他对招,一个普通的侠客就算练上十几二十年也不见得能碰上老大的衣袖。”牛耿介当然知道阎罗爱才惜才之心,但强逼之法又能有多大成效?

  的确太过心急。白云合暗忖。

  “只有你敢同老大提些建议,让老大别这般急躁,否则那丫头在武功还没练成之前便先成一堆白骨,到时就当真仅存‘一身傲人武骨’。”牛耿介拍拍白云合,将救苦救难的麻烦事交付予他这名副其实的“文判官”。

  白云合没有正面回应,深沉目光落在场间摇摇欲坠的身影上。

  “小丫头撑不住了。”白云合突然道。

  他话声甫落,怜我也随即瘫倒在日光烘烤肆虐的操练场上,直至沉重眼帘合上之前,执剑的手仍然不肯松放。

  蒙胧间,怜我察觉有人轻柔抱起她的身躯,令她有如飘浮在云朵之间……

  再次醒来是在袅袅烟雾间,引起满室氤氲的暖波包里着她沉浸其间的光裸肌肤,让她误以为自己置身梦境。

  连日来的疲惫在温热水波间一点一点消弭,只可惜臂上传来的疼痛在在提醒着她,她仍旧处于阎罗一手建造的阎王门。

  怜我侧过首,瞧清整只右臂淤伤惨状,不觉轻叹。这只会是开始,而不是最终、最严重的伤痕。

  蓦地,浴池内的骚动勾回她所有心思。

  微微涟漪自水面上渐渐扩张,越激越急的水泡窜升而出,就在她眸光一敛,扯紧沐浴用的白巾防身同时,水底浮出一张小脸,大大吁喘数口气,热水浸红的粉颊漾开笑容。

  红豆喜孜孜地朝她游近。“怜我姊,你醒啦?我已经泅完好多回水呢。”

  “我怎么会在这?”她的最后一丝记忆是在操练场上习剑的光景。

  红豆摇摇小脑袋瓜子,“我也不知道,二小叔问我想不想玩水,天气这么热,我巴不得浸泡在水缸里,所以就同意啦!结果二小叔交代我要剥光你的衣服,与你一块玩水。”双掌激起透光的水珠子,虽然是热烫的温泉,她仍玩得不亦乐乎,“他还说一定要等你睡醒,我才能离开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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