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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希望因两人的婚事而有所改变,否则炎官八成又得发火一次——他是炎官的二哥,红豆从女儿角色一跃而成二嫂;炎官是红豆的小干爹,他却得从二哥降为女婿,这辈分怎么也算不清。

  “那,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不计身份痛扁她罗!”他指的是武试时。

  “不行!”红豆抢先开口,双手环紧白云合手臂,“我现在有夫君宠,天塌下来有他顶着,想动我,先过他这关。”

  嘿嘿……她现在靠山又大又有力,以前犯了错,二小叔、三干爹及小干爹三管齐下地教训她;现在,养“妻”不教夫之过,打“妻”也要看主人呢!

  “二爷为人最公正,他才不会与你一块儿胡来。”黄魉反驳道,突然停下嘴,仔仔细细打量红豆。“咦,你今天看来很不一样喔,那是什么发髻?好难看喔,活像一堆杂草盘在脑袋瓜上,还有眉毛——哈哈哈,笑死我了。”

  黄魉放声大笑,两手食指挂在自己眉间,模仿地动了动,没留意到白云合笑得僵硬。

  他犹不知死期已到,继续将白云合的心血结晶批评得一文不值。

  “一定是你自己动手梳的发、画的眉吧?好歹你也为人妻,打扮得美美的才不丢二爷的脸嘛!”

  “是我梳的。”白云合突然开口。

  “还有那——呃?二爷,您刚说啥?”黄魉笑声猛然一收,差点岔了气。

  “头,是我梳的;眉,也是我画的。”白云合露出笑,相当合作地重复一次。

  黄魉脸色刷白,只觉一片愁云惨雾罩顶,瞬间遮挡他光明璀璨的未来。

  “二爷,我只是开玩笑……”他迅速抹掉额前冷汗,澄清道。

  “我知道。”白云合脸上毫无动怒迹象,只是笑容中乍现阴寒。

  大嗓门的青魈提着两桶水走人庭园,瞧见白云合便愉悦招呼。

  “新婚燕尔,二爷!红豆,你也早。咦,你那是什么头呀?真丑,不不不,是丑极了,谁梳的呀?”青魈一古脑地猛拍红豆的肩,全然无视于在旁不断挤眉弄眼的黄魉。

  天啊!原以为脱离苦海的黄魉不断哀号,只求青魈别再刺激看来已经十分不爽的白云合。

  “最好笑的是那两道眉,随便捉两条黑毛虫爬在那儿还比较美丽,哈哈哈……”青魈继续讽笑,他虽无恶意,也仅是和红豆打闹着玩,却犯上最致命的错误——不懂得看旁人脸色。

  白云合挂在唇边的笑容终于碎裂,冻结成一把利刃。

  “二爷,青魈也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啦!”黄魉飞快抿住青魈舀滔不绝的贱嘴。“您别恼,千万别恼……”

  “你不是说我为人最公正,不会与红豆一块儿胡来吗?”白云合淡问,盯着颤抖的黄魉及一头雾水的青魈。

  “是、是呀……”黄魉让白云合轻柔的嗓音给吓傻了。

  “我不会与红豆一块儿胡来?”白云合重复问着,问他们也问自己。

  黄魉点头如捣蒜,也压着青魈的脑袋一起动作。

  白云合轻笑,在两人还来不及反应时,右拳一勾,直接烙上两人颊骨。

  砰的一声,两人呈直线飞出,各自栽在左右花圃内,成为名副其实的“花人”。

  白云合甩甩袖,朗声道:“错,我会。”

  第八章

  为人夫君,是白云合从未思量过的人生历程。

  或许是自小亲眼目睹父弑母的惨剧,造成他对男女情爱只敢远观……

  当深爱一个人到自己无法遏止的境地时,面对突来的背叛或死亡的拆散,被遗留下来的人,该以何种心态独存于世?

  他忘不了爹亲怀抱着娘冰冷尸体时哀恸欲绝的神情,及一改温文儒雅的模样,与那名辽将在大雨滂沱中拳脚相向、狼狈不堪的落魄。

  那年他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却明白那是爱极深的伤痛。因为爱,不忍见娘亲在两方挣扎;亦因为爱,执剑的手穿透娘亲身子的刹那,发出沉痛的咆哮。

  冷静如白燕然,在面对情爱之际,依然无法阻止心中嫉妒的野兽,而他呢?

  一个偏像白燕然又略似辽将的白云合?

  他半躺靠在床柱边缘,沉睡多时的红豆,平稳的呼吸声在深夜里更显清晰,规律而轻巧。

  披散的青丝如瀑摊在枕边,带着湿意及冰冷。

  她总是坏习惯的不先将发晾干便一骨碌窝进锦被中,难怪时常喊着头疼。他只好默默以布轻压干发上水珠,她的发几乎完全由他来料理掌控了。

  炎官取笑他是娶了个女儿的爹爹,分隔不清“夫君”及“二小叔”的身份,如何纵情享受闺房之乐?光回想她四岁时把屎把尿的奶娃样,再怎么雄风振振的男人也会马上“熄火”。

  对于石炎官不避讳的快人快语,白云合不禁失笑。

  他的确是在成为红豆夫君之后,才学着以一个夫君的身份爱她,而不单是以往父对女的宠溺及教养;也或许这两者之间,对他压根没有分别。

  他原本就像一道泪流细水,不汹涌、不澎湃,没有激烈似焰的男女情爱,以自己的方式平静地传达自己的原则。

  他还是白云合,只是有了正大光明将她拥人怀中的身份。

  晾干细长的黑发,他才注意到红豆不擦干发除了沾湿枕布外,连她身上的内衫也濡湿一片,在微凉的气候中,难怪她老是手脚冰冷。

  他伸长手臂勾起屏风上另一件红衣内衫,准备为她更换。

  不期然瞧见木柜角落躺着一个眼熟的小包袱——是日前他带红豆出阎王门时用的包袱,当时是红豆帮他拎回房里,他遍寻不着,原来是教她给塞到这不显眼的地方。

  他拾起布包,抖开数件皱巴巴的衫袍。蓝色小锦囊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地上。

  他疑惑地拾起蓝色锦囊,在它右下方有白丝线绣的“风”字。

  是风裳衣的?何时塞入他衣袍之内?

  白云合解开囊袋口,抽出里头唯一放置的纸笺。

  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迹映人眼帘,令他呼吸一窒,霎时无法思考。

  数月前在汴京相国寺时,风裳衣告诫的言词再度回荡耳畔——白云,别放太多感情下去!

  别放太多感情?为什么?因为风裳衣的异能早巳看清一切,才冷然地提醒他要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在他成为她的夫君后?

  他无法回头呀!从拾获她的那日起,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不仅是他,连炎官、耿介,甚至是阎罗都一样!

  白云合甩甩头,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事情并非他所胡思乱想的糟糕,或许这只是风裳衣恶意的玩笑,或许风裳衣向来神准的预言出了差错,或许……

  汗湿手心不自觉紧捏纸笺。白云合脚步一转,匆匆朝石炎官的“武判居”而行。

  * * *

  旭日方破云而出,石炎官便已将白云合昨夜托他之事办妥。

  石炎官除了身兼阎王门武教之重责外,阎王门对外讯息的掌握也由他一手包办,旗下分布中原各地的探子,要揪出白云合要找的人犹如探囊取物。

  “呜……呜……”

  石炎宫单脚踩在蠕动不休并微致哀鸣的布袋之上,“嘿,老二,你要的人我带回来罗!别吵。”他毫不留情地蹂躏脚下布袋,趁机多踩几脚,满意地听到布袋里阵阵痛呼声。

  白云合抽掉系袋绳,露出被捆成麻花状的风裳衣。

  “炎官,多谢。我让人送了三大坛的风州酒到你房里,算是小小的回礼。”

  “嘿嘿,还是老二上道。这家伙就交给你哕。”石炎官肚里酒虫作怪,惹得他心痒难耐,现下只想快快回房去喂喂饥渴多日的酒虫兄弟,顺便补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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