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她,结果……”
“那是成亲之后的事。”墨澈将合约收进怀里。
“既然如此,你还当众抱她,那是故意要坏她名节?或者,你爱她,爱到无法忍受有人污辱她?”
见墨澈并有回应,他不禁轻叹,“澈,这不是好事,她已经成了你的致命弱点,为了护她,你说出季辛寅贪污一事,朕要是不办,显得太矫情,朕要是办了,御又可能起疑朕仍信任你……”
“不会再有下次。”
“最好如此,否则任何可能破坏计划的人,朕……会全数扫除。”
面对敛笑不语的皇上,墨澈睨了一眼,随即如风离去。
隔壁的暖房前,有尉迟肃最信任的宫人守着,一见到墨澈到来,福了福身便退下。
他缓缓地推开门,黑眸扫过一圈,没瞧见心上人的身影,心口微窒的同时,听到极细微的呼吸声,忍不住哑声启口,“凝香?”
“墨澈?”
得到回应,他关上门,发现她浑身发抖地躲在门后,手里还拿着小凳子,仿佛谁敢靠近她,她就要跟对方拚了。
“是我。”他喃着,伸出双臂。
铁凝香瞅着他,再三确定眼前人是她的情人,才扑了上去。
“墨澈、墨澈……真的是你……我好怕你因为我的关系,被关进牢里永远出不来。”她紧紧地抱着他,像在确认这不是自己在作梦。“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原以为皇上不是个大恶人……我错了,错得好离谱,还连累了你……”
“没有,没有连累。”他动容地将她搂得更紧。
“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她抬起婆娑泪眼。“你怎会在这里?你怎么离开大牢的?”
打从被押进房,她惶恐不安,怕自己逃不出去,更怕他并非只是被押进牢,说不定还会被恶人皇帝假借任何名义给砍头……幸好,他还好好的。
“总是有法子可以跑。”忍不住的,他倾近地亲吻她。“别怕,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嗯。”她用力抱紧他,不敢放开,就怕他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墨澈见状,不禁低笑出声。
他是如此被她需要着……在牢中的一年,他想过许多事,但在他脑海中停留最久的是,那位名叫雅君的姑娘曾经紧紧地抱住他,哭求他不要死……当时,他只觉得荒唐,但如今,他明白了那是爱。
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对于认为对的事,他会执行到底,对于错的事,他会彻底铲除,可是,一年前的那个拥抱,再加上宫变事件,让他学会用其他角度看待自己在乎的人事物,当发现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可以牵动自己心绪,他才明白生命的共享,是多么令人感动。
“你笑我?”铁凝香嗔骂着。
在她哭得这么伤心的时候,他竟然笑她?有没有良心啊?
“不是笑你,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你能够来到我的生命中。”他低头亲吻她的额。“我们先离开这里。”他将她打横抱起。
“你要用跑的吗?你跑得够快吗?还是别抱着我好了,你先走。”
墨澈爱怜地亲吻她。“放心,我跑得够快,没人追得上我的,所以你要抱紧一点。”
“嗯。”她死命地搂紧他的颈项,又担心勒得太紧,赶忙又松开一些。
墨澈失笑,开了门后,如识途老马,绕到铎陵宫后方,走僻静小径,避开巡逻侍卫,直朝皇宫东方奔去,翻墙而出。
一落地,他疾如流星地朝宫外的东林胡同而去。
坐落东林胡同的,不是官员府邸,便是富康家宅,此刻时间已晚,周遭极为谧静,唯有打更声远远传来。
墨澈疾步来到一座被贴上封条的宅邸前。
“都督府?”铁凝香睇着上方的匾额疑惑地喃道。
朱红大门已经掉漆,看不出原本恢弘的气势。
“抱紧。”他突道。
铁凝香才刚搂紧他颈项,他立刻纵身跃起,吓得她抱得更紧,直到他落地,微弱月光映照出满院无人整理的杂草,就连屋墙都显得老旧而蒙尘。
两人皆没开口,墨澈踏上长廊,抱着她走进主屋的一间房。
放下她,他没点上烛火,不需要光亮,他比谁都熟识这个地方。走到床边,拉开百宝格,取出一样东西,回头看着她。
“凝香。”
“嗯?”她看向他,透窗而入的月光暗淡,她隐约只能看见他脸部的轮廓。
墨澈牵起她的手,轻轻地将一只七彩琉璃手镯戴进她右腕中。
她惊诧地看着腕上的手镯。
屋里没有灯火,但这手镯闪动着七彩光芒,在昏暗之中显得润亮剔透。
“这是……”
“这是我娘留下的遗物。”他解释着。“这手镯是我父母的结缘之物,听我娘说,她和我爹在同一间铺子,挑中同一只手镯,因而结下不解之缘……我娘总说,这手镯一定要留给她媳妇,好让她媳妇永远离不开她儿子。”
“所以……”
“等所有的事告一段落,我会娶你为妻,这手镯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铁凝香动容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一夜竟让她同时经历了大悲大喜。
两个钟头前,她绝望得无法再活,结果现在,她不但和他逃出皇宫,他还向求婚了……
“我……”还未开口,眼泪就往下掉。
她看过无数次求婚的场景,绝大部分的女孩子在面对情人求婚时都会落泪,当时她总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哭,可唯有自己面临同样的感动,才懂得那喜悦。
“怎么哭了?你不愿意吗?”她无预警的泪水让他慌了手脚。
“不是,我是开心。”她今天心情起伏大到像是坐了趟云霄飞车。
“也许还得再等一段时日,但……不会太久了。”为了她,他必须加快脚步,跟尉迟御有更密切的联系才行。
“那没有关系,倒是……”离开皇宫后,心底一松,她才蓦地发现疑点重重。“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墨澈没辙地叹了口气,早知道瞒不住她,于是从怀里取出皇上给他的合约。
“皇上决定由常家提供宫中所需的布料。”
铁凝香没接过手,因为这里太暗,她根本没办法看清上头写什么,而且重点是——“谁给你这张合约的?”
“……皇上。”
她倒抽口气,杏眸瞠圆,好半晌才挤出声音,“所以……他在作戏对不对?他根本就没打算要对我如何,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墨澈面对她,总觉得像是面对另一个尉迟肃,什么都瞒不过他俩。“这说来话长,过来这边吧。”
他走向床,随意掸了掸灰尘,拉着她坐下,将事情始末告诉她,包括她明天开始恐怕得背负更可怕的恶名,不过却不点明,所谓的计划是从何时开始,又要如何执行。
“……皇上发现先皇并非死于疾病,而是被人毒害,于是展开秘密追查才发现禹亲王是幕后黑手。”
“……所以说,皇上也认为你是无罪的?”听完之后,她怔怔地问着。
“是。”
墨澈的回答让她呆滞的眼神慢慢地跳窜着火花。“你坐牢是假,三等奴也是假的!你……”她内心五味杂陈,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瞬间的冲击。
如果他不是三等奴,她其实是很替他开心的,至少往后他不需要再遭遇那些可恶的嘲弄谩骂。
可是,她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坐牢是真的,我确实在牢里待了一年,只是比一般的囚犯待遇较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