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婧闻言,红唇一扁,泪水盈眶。“爷儿以为少夫人有什么好?她只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她根本不爱爷儿,她不过是嫌贫爱富罢了!”
金秀外眯起黑眸。“容婧,如果她工于心计,你早就离开金府了。”
“这就是她可怕的地方,她真的不是爷儿所见的柔弱女子,她甚至还和她的表哥——”
“住口!”他不耐打断她,敛笑的俊颜森冷慑人。“容婧,别再让我听到你造谣生事,否则……后果自理!”
话落,头也不回地走。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并奇忍不住说:“爷儿,婧姑娘哭得很伤心呢。”
如今容婧那票人在府里身份尴尬,说是一般丫鬟,但谁敢使唤她们。
“惹毛我,我让她连泪都掉不出来。”他语气冷戾地表示。
并奇立刻乖乖闭上嘴,就怕惹毛主子,一个不小心,他就会消失不见。
金秀外步伐又快又急,才转过拱门,便见晁岁真迎面走来。
“秀外。”
“如何?”
“她现在人在兽圈那里。”
“……她拿药了吗?”
“还没。”
金秀外垂睫不语,面无表情,让人读不出他的思绪。
好一会,他拍拍好友的肩。“谢了,兄弟。”
“不过,她……”
“接下来的交给我吧。”
“嗯,我先走了。”
金秀外应了声,转了向,往兽圈走。
“爷儿,你刚刚是和晁爷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并奇边走边摇头晃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变笨了。
“你要是听得懂,主子就换你当了。”金秀外沉声道。
其实,容婧说错了,真正工于心计的人,是他。
设下圈套的人,也是他。
“爷儿?”并奇越听越糊涂了。
金秀外不睬他,迳自快步往兽圈走,直到要踏进通往兽圈子的拱门前,才沉声交代着,“听着,我没叫你,你别过来,也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并奇马上停下脚步,注意着四周。
他刻意放轻脚步,转过拱门,便瞧见戴银儿背对着他,她站在栅栏前,从他的角度,看不见她的表情,可看得见她离搁在栅栏上的药帖很近。
金秀外屏住呼吸,等待着她最后的决定。
好一会,她才伸出手,但却停在半空中,一会,她又缩回手。
就这样,她的手一伸一缩,反覆数次,仿佛无法下定决心。
最终,她伸出手,拿住药帖。
金秀外见状心头一窒,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却见她把药帖远远地丢开,随即伏身抱着小秀。
他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冰凉的风吹送着她一阵一阵的抽泣声,那哭声,好压抑,像是捂着嘴,像是用力地把泪藏起来,教他不舍极了。
戴银儿不知道金秀外在后头注视着她,甚至正一步步地接近。
因为她的心痛得像是被硬生生地撕裂,她被浓重的罪恶感一再凌迟,像被鞭打般,一鞭鞭抽在她最脆弱的心版上,痛得撕心裂肺,却不敢哭出声,不敢让人发现她的眼泪,直到她听到——
“银儿,你怎么把药帖丢在地上?”
她如遭雷击,猛地抬眼,对上金秀外那双深邃的眼。
“怎么哭了?”他哑声问着,轻拭她的泪。
她张口,却说不出话。那是属于她的罪孽,她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不能说,只能往心里不断地藏。
“我听岁真说,你看了大夫,他替你拿药过来。”金秀外看着手中的药帖,状似轻松地开口,“待会,我再让人去帮你煎药,等喝了药之后,你就会觉得舒服多了。”
“不要……”她还需要时间考虑,她还在考虑……
“别怕,岁真说了,他找的大夫,医术高明,几帖药就能让你的身子好转。”他喃着,伸手扶起她。
她怀里的小秀不满地狺叫着,对上金秀外的眼,那森冷寒鸷的眸色,教它不解地偏着头,停止了嘶叫。
他一把抱起小秀,再轻柔地将它搁回兽圈里,不管它怎么嘶叫,他头也不回,迳自牵着戴银儿走。
“那个……”戴银儿想拿回药帖,他却往怀里搁。
“放心,待会叫人煎好,咱们先回桃花源。”金秀外喊着,“并奇。”
“爷儿。”他立即赶来。
“把这药拿去煎好,马上送到桃花源。”
“是。”并奇接过药,没多问,便退下。
戴银儿心急发慌,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让自己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桃花源里,烛火灿灿,将戴银儿毫无血色的脸映照得更加苍白。
一桌晚膳,装饰精美,食材一绝,但是她却半点食欲也无,她的心紧缩着,就连胃仿佛也打了结,满桌菜香,只逼得她想吐。
然而,更可怕的是——“爷儿,少夫人的药熬好了。”并奇送来了一碗药汁。
金秀外起身接过低声道吩咐,“听着,任何人都不准待在桃花源里。”
“是。”并奇答声后,立刻退出门外。
关上门,他手里端着药碗而来。
这一幕看在戴银儿眼里,觉得他像是催命的修罗,而她肚里的孩子即将失去生命……
“我瞧你没什么胃口,要不先把药给喝下吧。”金秀外走到她面前,拉了张椅子坐下。
瞪着他手里的药碗,戴银儿身子不住地颤抖着,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肚皮。
“别怕,生病就该喝药,否则怎么会好。”他勾笑逼近她,伸出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手端着药碗。
她骇惧地看着他,心快要跳出胸口。
是她错觉吗?为什么眼前的秀外看起来那么令人恐惧,为什么他像是个执行死刑的刽子手,面无表情地端着毒,要逼她除去孩子……虽然她本来就不准备留下孩子,可是、可是……
“不要!”就在药碗温热地贴上唇时,她抿紧嘴,用力将药碗挥开。
药碗飞了出去,匡啷一声,碎裂一地。
戴银儿不断地抹着嘴,就怕半点药汁吞下腹,都有可能危害了肚里的小生命。
金秀外瞅着她的一举一动,半晌,笑问:“怎么了?这么怕吃药?没关系,大夫仔细,交代岁真拿来三帖药,待会我让并奇再煎一帖过来。”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感觉他像在逼迫她。她不懂,他不是一向很尊重她,就算是担心她的身体,态度也不该如此强硬,仿佛非要她孩子的命!
虽说这孩子的存在,对她极为困扰,可他已经共处一段时间,要亲手结束孩子的生命她已经很痛苦,为什么他还要逼她?!
“你等我一下。”金秀外缓缓起身。
“我不喝!”她吼道。
如此不假思索,这一瞬间,她恍然大悟,从一开始,她就无法狠透心,她根本下不了杀手。
金秀外高大的身形顿了下,缓缓回头。“为什么?不是你身子不舒服,所以才要岁真趁我不在时,去帮你找大夫的?”
戴银儿心间一抖。他说,趁他不在,这意谓着,他早就心里有数,却故意不说破?
“你不是不要那个孩子吗?”
轰的一声,她眼前一片空白。他知道了……卫大夫竟把事都告诉他?
不,从一开始,他就不信任她,所以——“你设计我?”
金秀外定定地看着她。“不,我是在给你机会。”
“你……”她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小觑了他。
“如果我不带你去铺子,你没有机会找大夫,也就没有机会决定肚里的孩子留不留。”
戴银儿浑身颤抖不止,他平板无波的口吻,在她心里炸开阵阵寒栗。
“你不是不要孩子吗?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