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和儿子的眼泪,他猛然惭愧,但老人睿智的目光闪烁着些微忧虑,爷爷其实也关心他吗?
那眼光一瞬便消失,莫老太爷摇摇头。“你好好养病吧,我去看看你二哥处理得怎样,晚点再过来。”说完便径自离开。
“爸,我送你过去。”莫父正要追出,又回望儿子。“你好好配合医师要求,不要担心记者会的后续,我会处理。”
“我去办住院手续。”谢特助火速离去。
“我搭伯父的便车回去吧。”萧宜柔一笑,也走了。
医生和护士早就离去,布帘后只剩两大一小。
安闵哲二话不说又扑进父亲怀里,小脸埋在父亲颈边挨蹭,发出咕咕哝哝似安慰的声音,像只温暖贴心的小兽,孩子气的举止让莫唯复窝心又莞尔。
安咏竺掩好布帘,回过头,对上他凝视的深邃眼睛和疲惫苍白的神情,她胸口一酸,奔到病床边,也抱住他。
他一手一个,抱紧他们,他俩好温暖,暖得教他叹息,感觉踏实而心安,三个人环抱在一起的小世界,感觉完美无缺。
“对不起。”他轻声道歉,让她和孩子这么受惊烦恼,他真的很过意不去。
她明白他是在为什么道歉,含泪容颜轻轻一摇。“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她眼圈又红了。
“对不起。”他拭去她泪水,摸摸儿子的头,心疼地端详儿子额上纱布。“痛不痛?你今天都没哭,好勇敢。”
“很痛。”小男孩嘟嘴。“我发现痛的时候忍住不哭,痛完就哭不出来了。”语气是颇以没哭到为憾。
“这样最好,赶快改掉你爱哭的毛病。”安咏竺笑了,瞧着神情疲惫的病人,不放心地确认。“现在你会乖乖去照胃镜了吧?”
“爷爷亲自开口了,不去不行。”莫唯复苦笑。
“对啊,他只要一句话,你就乖乖去做,我担心得要命,没形象地对你又哭又嚷,你还不肯。”她语气满是怨怼。
“他一句话就让我听话,但你只要一个眼神就能令我喜悦,或令我心碎。”他细细揩净她所有泪痕,微笑问:“你听到我在记者会上说的话了吧?”
她点头。“你真的要留在这里盖饭店?”
“我是想这么做,这些年奔波忙碌,工作上各个方面和环节我都清楚了,但几乎都是负责饭店的营运,还不曾从最基础的买地开始从零建设。这回来这里,让我学到很多,我想继续做下去,补足我缺乏的经验。”
他微勾唇。“私人因素是我想留下来,是因为你和小哲在这里。”
她心一怦,眼睛又开始起雾。
“老实说,这才是主要原因,什么从基础学习的话,是看到我爸过来,临时想到的理由,要拿来跟他交代,毕竟这不是我原本负责的范围,我是先斩后奏,擅自决定,应该先跟他商量才对,我以为他是过来质问我,没想到他一个字也没提起。”
“因为你病倒了,他很担心你啊。所以你还不确定能不能留下来?要等你爸批准才行?”即使最后不被允许,他有这心意,她也满足了。
“不管他怎么说,我留定了。还有……”他微笑。“你可以练习改口,直接喊一声‘爸’了。”
她脸红了,瞅着他傻笑,感觉一切好梦幻,是真的?她作了那么多年的梦,成真了?他们真的要从此“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湿亮睫毛下的美眸堆满晶灿光芒,她喜悦的眼莹莹发亮,教他看着也似个梦,一个完全真实又彻底梦幻的、令他想一生守护的梦。
“记者会上,我还说过别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虽然到后来神智迷糊了,他可是字字句句都记得。他望着她,眼中满是醉人柔情。“往后,你允许我追着你,让我先说我爱你吗?”
“不是早就被你追到手了?”她投入他怀中,又哭又笑。
他拥住她,方才她哭,他很难受,但她现在的泪水是因为快乐,一颗颗都是欢悦,浸得他胸膛酸酸软软的。他轻柔拍抚她,倏地发觉,耳边那咕咕哝哝的声音早就停止了。
他低头瞧去,儿子趴在另一侧不动,当两人世界的背景,小家伙眯着眼缝,全程在“贵宾席”观赏,倒是很识相,没有打搅父母的恩爱,那双小拳头忽然握起,作揉眼状,目光闪烁,似是在揶揄哭泣的母亲。
他轻笑,捏了小脸一记,眨眨眼,儿子也对他眨眨眼,父子俩心有灵犀,小家伙继续不吭声,免得母亲尴尬,让他来负起哄她的重要任务。
他会办到的,而今后,他再也不会让她落泪了——
尾声
几经波折,莫氏的度假村终于在过年前动工了。
确认大哥的汇款入账后,莫唯复和几位吵得最凶的地主有过一次秘密聚会。
他很了解大哥,应酬的场合少不了“粉味”,地主之中有几位是妻管严,他稍稍暗示一下,对方手脚就软了,再给点安抚的甜头,就统统妥协了,答应不再煽动其他人和莫氏唱反调。说穿了,这几位也是以为有便宜可捡,既然底细已经被摸清楚,自然就竖白旗了。
他可不想让这些贪财的人如愿,他们要求提高购地价格,他同意,但只给一点涨幅,而将大部分款项回馈给地方建设,这么做一来公平,所有地主都比预计的多了点收入;二来让他们自觉对地方有所贡献,脸上风光,更愿意配合;第三,还为莫氏挽回了一点名声。
至于款项来源,外人当然以为是莫氏买单,莫唯复给父亲的说法是他和大哥为了表示对集团的心意,自掏腰包,一人一半。大哥是亏了里子,但总算瞒住了这件事,也不敢对没拿出半毛钱的他有异议。
这事做得让莫父大为赞赏,险些就不同意让他留在这小城镇,最后虽然允了,却只同意让他待到破土典礼,过年后,他就得返回原本的工作岗位了。
在返回忙碌的工作之前,这天午后他偷了空,带着安咏竺和儿子出游,来到他发现的秘密景点。
山间寒冷,云气迷蒙,休旅车停在人迹罕至的山林处,车内不断传出奇怪的声响。
“哇……”惊叹。
“哗……”傻眼。
“哇呜……真的吗……”女子的惊奇嗓音充满各种高低不同声调,持续了五分钟,还孜孜不倦地埋首报纸中,她身边的男人可没耐心了。
“你看够了没?看几遍了,还不腻?”莫唯复慵懒地问。胃疾经过治疗与调养,他恢复良好,气色不错,但斯文的眉头微蹙。难得全家出游,她却净把注意力放八卦新闻上,他稍有不悦。
“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嘛!倒是你,怎么一直都这么镇定?”安咏竺唰地将报纸放到他面前。“你的‘旧爱’移情别恋,而且对象是你爸耶!”
报上是萧宜柔和莫父共进晚餐后,一同步出餐厅的照片。报导大篇幅地描述了萧宜柔和莫氏现任总裁的“忘年之爱”,萧宜柔公开对莫父表示好感,这消息喧腾好几天了,她到现在还是好震惊。
“我从没爱过她。”他淡淡声明,同时纠正。“我爸也还没有接受她。”
“所以她是真的爱上你爸?”她以为是报纸炒作,毕竟,两人差太多岁了。
他颔首。“当我跟她谈取消婚约时,她说不嫁我可以,那就嫁我爸,反正一样是嫁莫家人,还要我居中牵线。我觉得这要求太不可思议了,没想到,她真的有勇气对我爸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