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他对自己的威胁,只是淡淡一笑,推着轮椅去到窗边休息。
已经有婢女捧着热水盆进来请他们净手,茶点也等着一一端上,但轩辕策已经离开了,她从窗口抖院着已经走到院子里的他,只见他和连建澄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一起出了院子。
她回头问那个正往桌面送上芝麻糕的婢女,“这是京里荣盛斋的芝麻糕吗?”
“是。是府里特地请荣盛斋的师傅来府内做的,器皿和食材也都是从荣盛斋带过来,只为了可以让王爷和姑娘趁热吃。”
姬明烟点点头,“我刚下车,只觉得胸闷气短,有些头晕,暂时没有胃口,就想透透气。”
“那奴婢推姑娘出门?”
“这太麻烦,我坐着轮椅,门槛也出不去,你把窗户再开大些即可,最好……能有个纸鸢在院子里放给我瞧瞧,也能散散心。”
“纸鸢?”婢女愣了愣,“府中可能没有。”
“春燕坊的纸鸢是京中最好的。能不能帮我买一个?”她眨了眨眼睛。
“那……奴婢去问问管家。”婢女不敢擅自做主。
而管家怎么敢拂了她的心意?半个时辰的工夫,纸鸢不但买回来了,买的还是春燕坊最精致的琉璃燕。因为用的是从海外高价买来的五彩琉璃纸,在阳光之下,更加熠熠生辉。
姬明烟趴在窗权上微笑地看着那高高飞舞的纸鸢,那条细细的长线牵动着它不能自由飞翔的翅膀,让它无论有多大的本事,都受制于婢女手中的小小线轴,被任意地拉扯。
就如同她的命运被拉在轩辕策的手中。
“把线抽拿过来。”她对着婢女招了招手。
婢女连忙走近窗边,姬明烟却伸出手一把扯断了那根线,婢女惊呼一声,那纸身已经悠悠地飞走了。
“姑娘,您这是……”
她喃喃自语着,笑容轻浅。“让它去它想去的地方吧。无论是掉在臭水沟里,还是飞去黄金屋,都是它自己选的。”
第9章(1)
轩辕策到达丞相府门前对,季道远已经守候在门口了,远远看见他,立刻迎到他的马前,亲切地帮他拉住焙绳,“多谢临江王给老臣这个面子,理应是我亲自去接迎王爷,但是刚才下朝后,陛下又留我在宫内商议了一会儿关于在怒江上游修筑大坝的事情……”
“丞相不用和我客气,你我同朝为臣,所以您不必以“老臣”一词自称,我这个小小的临江王实在是承受不起,若你硬这么称呼,岂不是好像我逾越了万岁的地位?”轩辕策神情冷淡,从马背上飞身而下,“丞相叫我来,不知道有何见教?老实说,我此次回京是为了给太后祝寿。如今尚未进宫拜谒陛下和太后,就到丞相府来聆训,只怕于礼不合。”
季道远笑道:“王爷的话才真是折煞死我了,王爷先请入内稍坐,我有些肺腑之言想告知王爷。”
轩辕策跟着他走进大门,只见庭院中竟然站了好几十名的文武官员,他们整齐地分列两旁,躬身作揖,“见过王爷。”
他没想到丞相竟会用这种阵仗欢迎自己,不禁笑道:“季丞相这是什么意思?是要逼本王掉头就走吗?”
季道远忙解释,“王爷不要误会,这都是朝廷中的股肱之臣,为朝廷的前途担忧,今天听说王爷回朝,故在此等候,特意给王爷接风的。”
“有趣。前不久我们分列怒江两岸,打得不可开交,我以为我这一趋入京若不是刀剑相向,也必然是要被软禁起来了,“接风”这两个字还真是不敢想。”轩辕策顾盼之间,霸道气势弥漫全场。
一位文官凑到跟前,长揖道:“王爷,在下是吏部诗郎李晋……”
轩辕策也不看他,一眼替到堂院中间已经摆好的椅子,便走上几步坐在主客的位置。“既然今天诸位大人如此厚待我,这位置我就当仁不让了。”
季道远忙招呼着众人入席,“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王爷既是如此痛快的人,咱们也不必太拘谨,有什么话要和王爷说的,别藏着掖着,都在这里一吐为快。”
他抬起手,档住要给自己斟酒的李晋,“谈事情的时候我不喜欢饮酒,这样才能保持清醒。”
李晋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陪笑道:“王爷必然海量,喝一两杯也没什么。”
轩辕策冷冷地看着他,看得他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季道远在旁边说:“李大人是着急和王爷说事倍,但是王爷远道回来,都未能休息,李大人,还是把你的小事缓一缓吧。”
看看神情峻味的两人,轩辕策也不拐弯抹角,“既然丞相都说了要一吐为快,我也不喜欢与人客套,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他呵呵笑道;“好吧,我就说王爷是个痛快的人。是这样的,李大人的侄子也参与了怒江之战,但是不幸被俘,至今还关在江南的俘虏营内。李大人想求王爷开恩,把他的侄子放回来……”
“这件事李大人直接去和建潜说就行了。”轩辕策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抬了抬下巴,对跟随在身边的连建澄汾咐,“李大人的事情你全权负贵。”
“是,属下明白。”他笑着拱手。
李晋惊喜非常,忙拉着连建澄到一边去交涉。
丞相挥了挥手,婢女们鱼贯而入,在桌子上摆好了酒菜,更有歌女舞姬飘然入场,轻歌曼舞翩然而起,满场一副就筹交错、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季道远虽然是主人,但是位置与轩辕策平行,离他最近,稍稍一侧身,低声说的话就如同耳语。
“王爷,我知道现在人多嘴杂,其实不好谈机密之事,但是我不得不告诉您,今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轩辕策挑了挑眉,“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不恼恨之前朝廷大败,我害朝廷丢人现眼已属难得,如此盛情欢迎我,实在无法想像。他若非少年老成,心机深沉,就是天真愚蠢到任人利用。丞相既然和陛下朝夕相处,可否告诉我陛下算是我说的哪一种呢?”
季道远降了愣,笑道:“王爷的话固然有道理,但是陛下虽然年幼,也并非昏君。怒江之战前,他曾经忧心忡忡地问我,若是这一战江北输了,他会不会当不了皇帝了?”
“有意思的问题,不知道丞相怎么答覆?”
“我说,临江王并没有想造反,只是想保全他的权力而已。若是陛下肯成全,他必然会成为陛下最晓勇善战的猛将,而虎视耽耽伏卧在我们天雀旁边的东辽,也必然不敢搜越雷池一步。”
“丞相的回答就更有趣了,若真是如此,为何还会有怒江一战?我在江边所见难道都是我的错觉?”
季道远面露无奈,“王爷知道,辅国大臣不只我一人,慕容侯爷一直坚持说,若不剪除王爷的力量,王爷将来必反!与其养虎贻患,不如先下手为强。”
轩辕策点点头,“原来是慕容归鹤那个老小子和我过不去,难怪慕容眉为主战将领。”
“是的。虽然我曾几次劝过慕容侯爷,但是都无效。”他叹口气,“这一战,江南江北都损失太重,我听说东辽那边因此蠢蠢欲动,一直在寻衅挑事,只是全靠王爷坐镇,才退退没有犯境之举,我代陛下先行谢过王爷,若非在场人多,我必然向王爷行大礼。”
他说得越是诚恳,轩辕策心中越是冷笑。果然明烟的提醒没错,季道远是只手段极高的老狐狸……在他一回京的时候,就急巴巴地把他拉到丞相府,只为了加油添醋把所有的罪名都压到慕容家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