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考虑多久?”严彦不上当地问,大有挟持人质不放之意。
“呃……”她一个头两个大地推搪, “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的黑眸缓缓扫过她的心虚,虽是早就摸透了她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却还是敞开了大门任她这要犯暂时脱逃喘息。
“好,你考虑。”
“那么现下你可以告诉我,咱们究竟要上哪了吗?”大大松了口气后,云侬总算有心情探知自个儿在前些天夜半里,莫名其妙被人自床上挖出来塞进马车的原因。
“新家。”
“哪来的新家?”何时起他俩之间有小秘密了?她怎事前都不知情?
“买的。”
“你老实说,你哪来的银钱?”素来在她面前皆是坦白的他,居然不显山露水,将这事在她眼皮子底下瞒过了去
“攒的。”
“那——”
“待会儿再问,就快到了。”严彦将马车往小道上一拐,策马走进一片古木参天的密林。
行至密林深处后,一间建在小坡上的不起眼民家便映在眼前,当马车一进入民家外围的围墙后,一股子令人不适的胸闷感立即拂至,她低下头深吸了口气,好半天才觉得舒坦些,待她再次抬起螓首时,眼前的风景霎时令她一窒,方才所见的破旧民家已不知哪去了,她瞠大了水目,定望着眼前这座不但有楼有阁,还有数座整齐院落的小山庄。
“这是怎么……”障眼法?
“碧绸老人独创的阵式,专为我打造的。”严彦停妥了马车,指着外头的院墙向她解释, “这阵式可隐可守,普天之下只有他与我能解,等会儿我会告诉你如何解阵以便日后出入。”
碧绸老人?
那位满头花发白须曳地,凭着一身莫测高深的本事,听说被朝廷养在宫外的客座国师?
“你……买这阵式做什么?”她问得颤巍巍的,也终于体认到了他在“认真”之后的事情严重性。
“安家宅。”为了日后不让任何人擅闯,也为了她的安全。
“花了多少银两?”
严彦却选择收声不语藏起答案,她偏首看他一眼,隐隐又开始觉得头皮发麻不已……
倘若她没记错的话,据传闻碧绸老人一个普通的阵式,就得花上千两白银,若是特意为人打造的话,那就非得耗上万两不可……为了娶媳妇,他真有必要这么认真和大手笔吗?
“进去看看。”严彦没空看她发呆,扶她下了马车后,就将浑身飘飘然的她拉进庄内。
踏进里头后,云侬才发现,这处山庄其实并无她想象中的那般雕梁画栋,反倒是她已习惯多年的朴实无华,或许是严彦针对了她的喜好所安排吧,令她连适应的时间都不需要,淡淡的熟悉感立即笼住了她。
她一一看过庄内每处院落,里头的桌椅床——生活用具,全都一应俱全,就连她房里的衣柜也塞了满满的新衣裳……被他拖着逛过庄内一圈后,云侬站在花影扶疏的庭园里,对于倍大的新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些年,你把赚来的钱都……”原来一直坚持省吃俭用,从不浪费半点银钱的他,为了就是这个?
“喜欢吗?”
总觉得有什么哽住了喉际, “你这呆子……”
“嗯。”严彦没有否认她的说法,只是……
他是呆,但她是傻啊。
她这个人前处事精明俐落,人后护短的傻姑娘,自小以来就是一门心思地对他好,总是傻傻的为他设想,恨不能事事为他做尽,好让他避开所有险途与可能产生的伤害,可她却从不想想,她呢?她又将自个儿的人生放在哪呢?
当年为了他的一个心愿,她这个傻姑娘便为他人了掮客一途,他一日没达成心愿,她便一日继续当着掮客为他张罗生意。而今她这年纪,换作是他人,约莫都有近十岁的娃了吧?他已是耽误了她多年青春,再不赶紧加快脚步将她娶回家呵护着怎么成?难道真要让她操碎了心,十年如一日的为他夜夜辗转难侧吗?
兀自捺下心底对新家的震撼后,云侬勉强回过神,并想起了方才往参观厨房时所见着的不对劲之处。
“木头,柴米油盐酱醋茶呢?”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买。”他有些困窘地别开了脸。
她睐他一眼, “你是要咱俩啃这座宅子吗?”
“钱没剩多少……”一口气办妥了她的新居、嫁妆和聘礼后,他十年来的努力,也差不多空空如也了。
眼前的这座山庄,再加上那一马车令她眼花撩乱的聘礼,想当然耳,定会将他的心血全都耗之殆尽……云侬轻轻叹口气,挽着他的臂膀一块走向马车准备卸货。
“走,上镇子买东西去,咱们不当喝露水的仙人。”若没记错的话,在来时的路上是有经过一座不大的小镇。
一路出了准备隐居的山林来到了镇上,他俩先是去添了该备上的用品,还未走至午间快打佯的菜市,云侬便在街上转角处发现了同行在镇上所留下的暗桩标记,她顺着沿途上的标记,在隐蔽处取来了同行所留下的江湖最新消息细读后,再不言不语地将东西放回原处。
“小侬?”严彦推推站在墙边不动的她。
“木头,你有没有这一带的地图?”不知怎地,她突然很想碰碰运气。
“我去买。”
她点点头, “那我先去买菜。”
第3章(2)
抢在菜贩与肉贩收摊前买好一堆食材的云侬,才想拎着这些去马车上置放时,就见满街的平凡百姓中,突兀地出现了一行神色勿忙的黑衣人,个个步伐疾快,行走落地无声。她再三确定了他们腰际上一模一样的徽记后,她心湖上的怀疑涟漪,也开始一点一滴地扩大中。
买个菜都能遇上魔教教徒?
她想,这绝非是路太窄的问题,而是某人的运气实在是太好,而她又搬家搬得太过凑巧。她站在路边思索方才所得知的消息,再配合上那些已然远去的魔教教徒背影,接着,她很诡异地笑了。
当严彦回来寻她时,就见她一人站在路边,笑得行经她身旁的人们都莫名心生寒意,她还掏出怀中的算盘拨了又拨,再拿过他送来的地图看了又看。
“小侬?”他不解地抱着她买来的青菜与萝卜看着她的举动。
她收起地图,满心成就感地拍拍他的宽肩。
“还是你乖,有听我的话从不和他们走在一道。”招摇过市与从不张扬的差别,就在于其一有着被追着跑的风险,其二则可安稳地过着无风无雨的好日子。
听得满心云雾缭绕,“他们?”
“你的同行啊。”她边说边径自去拿他系在腰间的水壶。
严彦虽是不明她话里兜藏着些什么,但他还是逮住她心情不错的时机赶紧打铁趁热。
“既然我乖,那咱们明日成亲?”
正喝着水解渴的她, 当下被呛咳得结结实实。
“咳,我不都说我要考——”她好不容易喘过气,一抬首就撞上了他可怜兮兮的目光。
“小侬……”
她不自在地挪开眼眸, “这事……这事咱们回家再慢慢说。”
严彦扬扬墨眉,在讨不了好处之余其实一点也不心灰,不顾街上人来人往大家都在看,他探出一掌揽过她的腰,她侧首瞪他一眼,他只好收敛点改牵住她的柔荑。
有过深刻教训的云侬知道,反正甩也甩不开这块牛皮糖,所以这回她干脆就不在大庭广众下挣扎丢他俩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