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就甭说了。韶明心里冷冷一笑,就想看他搞些什么。
“有话请直言,吾不会怪你。”
“今上英明!”右宰相又拱手拜下,询问道:“能否让微臣在门外等看的几位后生进来?”
“何妨。”韶明允了。
只见四名年轻男子进入御书房,排列站在韶明面前。
她又啜了口茶,微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右宰相将头拜得老低,拱手谏言:“今上已年届二十三,却未成婚,甚至无一子嗣。为了大玄,微臣冒死恳请今上留下血脉,立储君!”……呢,就是要让她像只母猪,快点生下皇太子,连播种的都找了四个来。她扫一眼那四人,睑皮一个比一个还美,比之女人,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还没有什么,最诡异的是散发出来的气质,简直是妖气冲天。
她微微地笑问:“你是让吾养一群面首或拥个后宫吗?就像男人当的皇帝一样。”
右宰相头未曾抬起,只道:“太祖先帝皆有难孕之事,为了大玄着想,微臣冒死也要进言!”
这一席话,令本来还能当作笑话看看的韶明,眼底彻底黯了下来。
他说的并没错,后宫无数殡妃,太祖却只有两个儿子,这还是在补过无数良方的状况之下。而先帝也是只在五十岁生下一胞龙凤胎,她的双生哥哥,在出生十天之后便夭折,自此之后,没有其他孩子。
所以她当上了女皇。
右宰相很聪明,此事的确得冒死,而他先取得免罪符才发言,这番建言也是正确且无法反驳的。
身为一国之君,她需要生出后代。若没有储君,她一旦有不测,国家便会大乱。
玄国女子多半十七八岁就嫁人,二十三已属晚了,那是因为适合出嫁的那些年,她正在学习要如何当一个好国君。当上女皇后,她每日勤政,再没有空闲想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她或许会婚嫁,会有丈夫,不过,对象绝不会是这些妖孽。这几个人,多半是右宰相的门客,右宰相是让这些男子耍狐媚之术,或是控制她,都是妄想。
“……吾会好生想想。”她仅这么说。
“微臣恳请今上留他们在宫中。”右宰相请求。
是打算要跟她培养感情吗?韶明勾起嘴角,说:“吾宫中不留无能之人。”
右宰相状似回想,道:“今上不是留了一位书生,似乎已成为秘书郎……”
听他暗示知道景冲和的事,韶明眼神一冷。这右相,真的是有备而来的。
她毫不动摇,仍徐徐温和道:“是啊。他书读得不少,吾看他是个人才。”
右宰相立刻道:“请今上放心,此四人绝不逊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真是滴水不漏。韶明道:“那好吧。”
达成目的,右宰相再一拱手,示意其他四人也拜道:“谢今上隆恩。”
待得他们全部退出,韶明手按看方几,站了起来。
她没生气,真的。
但是,虽然她不生气,总可以发泄一下吧!
韶明对着暗处吩咐道:“吾要出宫!”
第4章(1)
京城。
作为玄国的京华之都,此城的繁荣广胜,自是大玄之最。
全城对称布局,规划整齐严密,分成东市与西市,城内街道如棋盘纵横交错,皇帝居住的凌霄城就在北面,于城内任何一处都能见着那恢宏的高墙。
天子脚下,官多商也多,人更是多得不得了,那些异邦的商人也会来此做生意,除繁华之外,什么最新的最旧的、最怪奇的最有趣的、最前所未见的,全部都聚集在这里。
这回才走过一间一百多年的老店,招牌古色古香,前面就是家新开张的铺子,摆着新鲜的糕点。街土吃的卖的,有常见的更有少见的。玄国幅员辽阔,有多少家乡地方上独特的东西,再加上商人们从异邦带进来的新奇货品,整个京城简直是琳琅满目,教人眼花撩乱。
景冲和对逛大街没有太大兴趣,不过京城里的书铺子,古书新册都十分齐全,他也想添些笔墨。
买齐了东西,他踏出店铺。远远地睇见前头回家之路有些骚动,他没想太多,走了过去。
“这小兔崽子,人模人样的,竟不学好!”
“是呀!还带看妹子干坏事呢!”
经过人墙外围的景冲和,听闻似乎是两个小孩子的事,转身就挤进人群。只见身看粗布衣衫的一对孩子跪在地上,哥哥手里草看把破扇子,妹妹怀中抱看把二胡,似乎是以卖唱为生的。
一个看起来像是酒楼老板的中年男子正在大声嚷嚷:“人啊,要有骨气!看你两个娃儿出来卖唱,赚顿饱饭,我本来也是好生敬佩,怎么知道原来你两个娃儿居然手脚不干净,偷我东西!大家瞧瞧啊!”他摊开手掌,掌心有个元宝。
“那不是我偷的,是人家给的!”那男孩明显有点怕,却仍是硬看颈子驳斥。
酒楼老板又痛心大喊:“你们听听这什么话!只是卖唱,顶多有几枚铜钱,运好或有点碎银,你说挣得一个这样的元宝,可能吗?你这小子说谎也不睑红!”
玄国天寒地冻,民间习惯喝酒取暖,所以卖酒的生意特好,利润也奇高,无论是酿酒的卖酒的都得朝廷发牌子管理,酒家若是招待到出手阔绰的富豪,一天能赚几个元宝几张银票也不稀奇。相较之下,卖唱的有元宝的确比较不可信。
妹妹已经哭了,眼泪汪汪地,委屈地说:“咱们真的没有偷,是一个好心人给的……”
酒楼老板越说越激动:“好心人?我怎么就没遇见这种好心人,每天还得辛苦开店做生意?你两个娃儿别要再说谎,这一事,我看你俩可怜,也就算了,不草你们上衙门了。”摆摆手,他叹息一声,转身欲走回酒楼内,在场群众还纷纷赞他宽宏大量。
景冲和见那男孩气得浑身发抖,心知那孩子忍耐不住,就要犯事,想着得把他们带到旁边安抚。
正跨出一步,眼角余光掠过一个身影,比他更快,站得更前面。带笑的声音对老板挑衅地说道:“就算去衙门又怎么的?”
听到这嗓音,景冲和几乎傻了。他定睛望去,那人身看湖水绿衣裙,长发随意用根簪子挽住,正是韶明!
那眼、那声、嘴角那抹笑,教他连怀疑自己看错的机会都没有。
她怎么不在皇宫里?为何是在大街上?皇帝怎么会逛大街?景冲和心里惊讶不已,思绪纷杂,已经混乱得乱七八糟。
无法再细想,他赶忙冲出去,横档在她和两个孩子前面。
韶明一见他,便挑眉:“景冲和?”
景冲和实在是无法分神响应她。众人的目光停在他们身上,酒楼老板也已回过头,眼睛睁得铜铃大。
“这位姑娘,是非已分,你莫要强出头。”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仿佛观世音大发慈悲。
拉起两个孩子,韶明笑笑,说道:“是吗?那锭元宝是我给的。你说是非,在哪儿分的?这天子脚下,岂容你颠倒黑白?”
景冲和闻言,这才知酒楼老板恶行。只见酒楼老板右边睑颊一抖,还是那副我佛如来的样子。
“我知弥想维护那两个小娃儿,所以扯谎,不怪你,我其实也不忍心啊!”
韶明将景冲和推开,往前站一步。
“你再说下去,我看菩萨都要哭了。”她眼一眯,说道:“而且,我明明是把剩下的两个元宝全给了这孩子,为什么只剩一个呢?你快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