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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与孟冶私定终身一事,还是一对长辈先提及,问得她真真措手不及,也不知怎地教他们知晓了去。

  孟夫人拉着她的手,亲切问及她与孟冶相识的过程时,她支吾其词,倒是一旁眼珠子滴溜溜转的孟威娃抢先替她答话——

  “不就大哥入山狩猎,听大哥说,是追踪一对罕见的白毛狐狸才深入山里,连追三天都不能到手呢!然后寻到一处山涧正要休息,竞见清若姐姐晕在水边,身边没半件包只,还受了刀伤,全身又是血又是泥的,一看就知遇抢匪了,清若姐姐肯定是逃跑时,不小心从上坡一路滚滚滚,滚落谷地。”语气很绝对,仿佛当日亲见。

  奇怪的是,孟氏夫妇竟就信了!

  孟夫人还被生生逼出眼泪,一直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心疼和怜惜的话成筐、成筐往她身上倒,倒到最后不知怎地就拍板定案。

  孟冶与她的婚事要尽快办,回大寨操办!

  至于傍晚时分返家、见到长辈正“守株待兔”的孟冶最后是如何被说服回大寨,她就不甚清楚了,只晓得他表情从最先的僵硬,而后臭黑,跟着是无奈,最后就完全认命似,在义母面前乖乖垂首。

  这般毫无血缘却深刻的亲情羁绊,她旁观着,内心是羡慕的,对那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她的好奇心被高高挑起。

  而如今,终是嫁了,往后会如何,她……拭目以待。

  见她秀颜微红不说话,孟威娃继续鼓动小灿舌,亲昵亲善追加闲话——

  “咱们大寨人手虽多,但许多事都得亲力亲为,只除了寨里年事已高的十二长老们请了仆婢伺候生活起居,其他人凡事都自个儿来,即便是仆婢也是自由身,活儿干得不痛快,契约期满随时能走人,大伙儿皆平等呢。”

  她抓抓耳边碎发,俏皮吐舌。“我听阿娘说,按大户人家的礼,像这般红喜日子,该有七、八个小婢和喜娘陪在你身畔才是,无奈你嫁进这中原、西漠交界的大寨,婚事又匆促而成,想帮你物色几个喜娘都来不及。”

  她笑了,腼腆地说:“那个……清若姐姐,唔……我是说清若嫂嫂,要嫂嫂不嫌弃,我就充当一回小喜娘,让你和大哥的新房添添人气,热热闹闹,人气足了自然添丁又进财,早生贵子气势旺,你说好不?”

  哪能嫌弃?

  今日婚礼,可说整个大寨都动起来了。

  她红彤彤的嫁衣虽非新物,样式亦属简单,但质料好,穿起来甚为舒适,再则,该备上的东西皆有人帮她备妥,无须她动半点心思,虽无媒婆或喜娘一路跟随,顶着大红盖头的她一样被众家女眷们照应得颇好。

  还有那个刚晋升成她丈夫的男人,他的手一直稳稳托着她的肘,领她回新房后,似因太多妇孺围在房外嬉笑窥看,想大闹洞房的人真不少,他又忙去挡人,后来小院里是静下了,他也一直没回来……而她独自坐在房中好半晌,恍惚才觉,自己真已拜堂成亲。

  同样腼眺浅笑,她阵线与孟威娃的朗目相接,又着实羞怯般轻轻敛下。即便是装,也装得诚意十足。

  孟冶这个小义妹,是个热血贴心的好姑娘呢。

  无须大耍心机,不必时刻如履薄冰,她想,她们姑嫂之间定能相处融洽。

  “你肯来陪我,我自然欢喜。”柔嗓沉静。

  孟威娃闻言哈哈笑,之后笑声呵呵,再之后笑声停了,红唇仍咧得开开的。

  霍清若按捺疑惑与她对看,片刻过去,才听她天外飞来一问!

  “嫂嫂觉得大哥……唔,如何?”

  “唔……”霍清若貌若沉吟,未答反问:“你觉得如何?”

  “当然是很好、很好的!”小姑娘挺直背脊扬声道。

  “怎么个好法?”

  “嫂子别看大哥成天绷着一张脸,他待人可好了!他待我好,待阿爹和阿娘好,待大寨里的男女老少好,待几位爷爷们都好,就算四爷爷这会儿杠上三爷爷,故意往大哥身上挑刺,大哥还是打骂不还手,阿娘说了,大哥这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被三爷爷高看了 ,四爷爷就不依……”

  吟诗般摇头晃脑,晃完小脑袋瓜又道:“总之是四爷爷拿着大哥的出身说事,反他接下任族长,这是老人家之间的陈年旧怨了,大哥无端端挨轰,可怜啊可怜……”

  倾听,偶然丢出一、两句问句,要问得巧、问到点子上,于是短短一刻钟不到,霍清若对丈夫从小至今的事迹多少有些了解。

  “我亦觉他甚好。”她最后从善如流给了答覆,颊面羞红似深。

  孟威娃双手往大腿上一拍,激切得双眼发亮。“是吧是吧,大哥是真的好,当年退他婚的那个卢家姐儿是个没眼力的,才会瞧不出大哥的好,寨里那些适婚的大小姑娘也是,没胆子没脑子,咱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退婚?”

  “啊?!”孟威娃察觉自己失言了。“呵……呵呵……也……也没什么的。”

  霍清若顺势问,低柔语气仿佛呢喃:

  “……是了,他那么好,婚事怎拖得这样迟?”孟威娃突然一跃而起,还拉她的手将她一块儿扯离大红喜榻。

  “走!走!咱们大寨没那么多规矩好守啦!与其待在这儿干等发闷,不如主动出击!走,我带你找大哥去!”不由分说,新嫁娘已被拉走,红红裙摆在足间翻浪。

  不嫁不知,嫁了才觉事有蹊跷。

  但她没悔的,怎么算她霍清若都是得利的一方,占这便宜占得心安理得,只是丈夫的事。…:是愈来愈值得探究了。

  找到孟冶时,他人并非在前厅大院的宴席上,而是在楼宅里最高的那座角楼上,与他在一起的还有孟氏家族大房的老四爷爷。

  老人家不知何时上角楼来,酒喝得有些多了,指着孟冶骂得正欢……“……别以为自个儿真姓孟,那时是见你一个两岁娃儿可怜,话说不清,连自个儿姓什名啥也记不得,没名没姓的总不能阿猫阿狗喊你,这才……才允你姓孟的……”

  打了个大酒嗝。“你这白眼狼,想抢族长之位?你……你作梦!作你的春秋大梦……老三那专门吃里扒外的家伙,唔……白眼狼,全是一伙儿的……”

  挨刮的男人半句不吭,微垂目,直挺挺立在清清月光下。

  第2章(2)

  四爷爷步履不稳,颠了两下突然往后倒!

  一阵疾风猛扑而至,老人家两眼犹然泛花,孟冶已抓牢他两臂,帮他稳住。

  “你、你……咱自个儿站得稳,用不着你……”“四爷爷,您别闹了行不?”拉着霍清若一块儿奔上角楼的孟威娃头痛嚷嚷。

  “今儿个是大哥的好日子,您明明替大哥开心的,做啥儿这样欺负人?”孟威娃一头窗出,挡在老人家和孟冶之间。

  自然无法再躲着觑看了,霍清若徐慢爬上剩余的几个石阶,察觉孟冶的目光投来,她大胆迎视,夜中虽有月华相润,仍觉他半隐在阴影中的神情晦明莫辨。

  醉酒老人仍闹着,孟威娃嚷得更响,颇有气势地“训话”:“咱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才盼到一个嫂子,您倒好,借酒撒野骂欢了,这是骂给谁看?人家姑娘家刚过门,您就急着下马威了?咱们大寨有这样欺负人的吗?”

  “咱……咱哪里欺负人!没有……没欺负人……”老四爷爷用力挥手,一屁股坐地,眯眼瞅着眼前人。“你……你是威娃儿……酒,老夫的“南方美人”滚哪儿去了?”孟威娃无奈大叹,硬将老人扶起,怒嚷只好改作软哄:“好、好——“南方美人”,四爷爷的美人在酒窖里呢,我陪爷爷找去。美人要多少有多少,咱跟您划酒拳,陪您把美人全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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