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尧峰表情认真地问:“太子认为我不该囚禁贵妃?”
“当然!倘若父王真的爱她,就应该完全信任她!雪葵姊姊绝对不是奸细,她是真心爱着祈国的子民,这一点,父王的心底应该最清楚。”
太子清晰的话语直抵祈尧峰的脑门,让他又拨开重重谜团。是啊,他很宠这个女人,但,他真的了解她、懂她、信任她吗?这一刻,祈尧峰终于懂得,被囚禁在死牢里的雪葵,眼神为何那么哀伤绝望了?因为她的心在悲泣,因为自己最爱的男人居然不信任她!相较之下,她当然会更加羡慕婉妃与雷寒昕之间坚定的爱情了。
祈浩浚条理分明地道:“雪葵姊姊曾经告诉过我,真正的爱情是一夫一妻、一生一世的,这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会认真地爱她、保护她。所以,我决定了,等我登基后,我会立一个我最喜欢的人为王后,除了王后外,我不需要其他的后宫妃嫔。”
“是吗?”祈尧峰眼神沈敛,若有所思。
祈浩浚继续说道:“那么多妃子真的好吵,而且,倘若……倘若二皇弟和三皇弟跟我都是同一位母后所生,他们就不会跟我绝交,甚至骂我是小偷,偷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王位了……”说到最后,那稚气未脱的脸庞上多了抹哀伤。
儿子脸上的孤独忧伤让祈尧峰震惊、心疼。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为何没想到太子的处境?原来,身为王储的他是那么的寂寞,根本没有真正的朋友,所以他才会那么喜欢雪葵。往事历历在目,他回忆起自己也曾受过的伤痛。
无情最是帝王家,当年为了争夺王位,两个同父异母的王兄联手下毒想毒杀他,倘若不是母后机警,亲自为他检查食物,他早就被毒杀身亡了。知道自己被一直尊重的王兄下毒后,祈尧峰痛苦万分,但其实他知道,被贬为罪人、终身流放到边疆的王兄心里也很苦。造化弄人,他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而王位争夺战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祈尧峰不愿再让历史重演了,就算浩浚没有可以信赖的亲手足,祈国宫廷也绝对不能再发生兄弟阋墙、下毒暗杀的惨剧。数百年来的后宫恩怨、王位争夺的悲剧,就到此为止吧!
是的,到此为止。
这四个字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中,祈尧峰突然发现,原本郁闷的心豁然开朗,他的心不再沉甸甸的,不再彷徨无依,取而代之的,是拨云见日的笃定。他终于知道这几日为何会烦躁不安了?因为,他隐约明白有什么事情自己做错了。可他是大王啊,从来没有人敢纠正他、质疑他,因此,他才会一直不肯承认错误。但,君王也是人,也是普通的凡人,只要是人,就会有犯错的可能。
他想起雪葵说过的很多话,想起她渴望的爱情,最后一丝盘据在他眉头的乌云终于散去,黑眸犀利清澈。有股热烈的情绪在胸口沸腾、燃烧,他想给心爱的女人和儿子一个最温暖、最安全的环境,祈国的宫廷应该是充满欢笑的,而不是弥漫着争吵与勾心斗角。他会以实际行动证明给那个倔强的女人看,他要她相信──他的爱情不会输给雷寒昕,他的爱也可以很坚强、很专一!
祈浩浚皱着眉头道:“父王,您还是要继续囚禁雪葵姊姊吗?不能保护最心爱的女人,算什么成功的男人?”他心里好急好急,只想早一点把雪葵姊姊解救出来。
这一句话更像暮鼓晨钟,狠狠地震醒了祈尧峰。他知道,倘若他再不改变,将会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也会被儿子和雪葵联合起来唾弃他、瞧不起他。
哼,他才不让他们两个有联手排挤他的机会呢!
他的心,已经作好了最清楚的决定。
第9章(1)
“揽月宫”。
琴棋书画四名宫女殷勤地服侍雪葵出浴,取来最柔软的浴巾为她擦干身子,而后迅速为她披上最轻软而保暖的丝绸单衣,扶她上床。
琴儿为她弄干头发,镇定地指挥。“棋儿,先去检查太医院送来的补品。书儿,快把那扇锁窗关紧,连一点风都不许吹进来,娘娘病体未愈,不能受寒。画儿,这两天夜里寒气更重了,你去内务省说贵妃娘娘需要顶级蚕丝褥子,命他们立即送来。”
“是。”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分头进行,躺在床铺的雪葵却没有特别的表情。她的眼神有点空洞,仿佛还无法适应这巨大的转变。昨天夜里,她还是死牢的阶下囚,忍受着潮湿阴暗,还有整座死牢腐败的气味,以为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太阳了。但今天一早,太监总管却带着人到死牢宣旨,说皇上已经查明贵妃娘娘与奸细一案毫无关连,因此立刻放她出来。
她被宫女接回精致华美的“揽月宫”,琴棋书画四人伺候她沐浴净身,还为食欲不佳的她张罗最清淡的食物,哄着她吃下半碗清粥和一些小菜当乍膳,又喝了太医院送来的汤剂。
琴儿示意其他宫女先退下后,微笑地道:“娘娘一定累了,请娘娘午睡片刻。”
“等等。”雪葵唤住欲退下的她。“琴儿,婉妃和雷将军呢?他们是否也被释放了?”
琴儿摇头。“没有。娘娘,他们两人犯下的是欺君大罪啊,不可能这么轻易被释放的。”
“不行!死牢里的湿气好重,婉妃的身子骨那么弱,她撑不下去的。还有雷将军,既然我们要跟贪狼国打仗,更需要将军出来保家卫国啊!我要去见大王!”她急着想起身下床,可一动,眼前却一阵黑,整个人差点往下摔。
“娘娘!”琴儿紧紧地抱住她,苦口婆心地劝着。“奴婢知道娘娘一心一意想解救婉妃和雷将军,但先缓一缓吧。您看您虚弱得都走不动了,还是先好好睡个觉吧。”
“可是,婉妃她……”
“别担心,等您养足了精神,任何时候都可以见大王,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琴儿安慰她,为她把帷幕放下。
雪葵乏力地又躺回床上,也许是这半个月都饱受折腾,吃不下、睡不着,常常以泪洗面的缘故,她真的累了,浓浓困意涌上来,她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 ☆ ☆ ☆
雪葵睡得非常熟,再醒过来时,已经接近晚膳时分。
她刚刚坐起身子,一直守候在纱帐外的琴儿便上前道:“娘娘醒了?娘娘一定饿了,先喝点汤剂,奴婢立即传膳。”
虽然没有胃口,但雪葵还是强迫自己把汤剂都喝掉,也多吃了半碗饭。她希望自己明天就有办法下床去找祈尧峰理论,她要他立刻释放婉妃和雷将军。
用过晚膳后,书儿微笑地道:“娘娘,太子来了。”
“太子?!”雪葵惊喜地道,只见太子一脸喜悦地跑进来扑入她的怀里。
“雪葵姊姊!你没事了吧?头还会痛吗?有发烧吗?”
“没有,我很好。”雪葵开心地拥着他笑。
琴儿在一旁含笑提醒。“殿下,您该改称呼喽!不可以再叫姊姊了,是娘娘。”
雪葵笑着摇头。“没关系,称呼一点儿都不重要。”
祈浩浚却从善如流地点头。“对,我应该要称呼您为娘娘。”呵,他知道琴儿是在提醒他──现在先称“娘娘”,可能不久之后就可以改口称“母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