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石珍向来是攻其不备的高手,紧接又问:“他对你做过什么?”
“唔,没什么啊……”她脑袋瓜蹭了蹭。
“怎会没什么?他若无动静,你如何能知?穆容华——”
她被唤得微微一凛,长睫颤动,低低吐语——
“他……他那时握了我的手,他说我跟他的事,可以慢慢来的,我谁都没说……之后见到你了,那时在灯市街上,见到你,心里就舒坦些,没有怕他了……”
莫怪那年在灯市上,她会当街走进他怀中,拿头顶心蹭他胸膛。
她其实被吓着,却不自知。
这女人天生来磨他的,让他这样心疼,恼她太过坚强又怜她如此坚强。
“当时为什么没告诉我?”
“唔……”她想将脸蛋藏起来,但他不让。
她终被吵得清醒些,叹气,声微扬。“那时跟你又没那么熟!”
下一瞬,她连惊叫都不及发出,裸身已被困在男人身下。
“你、你……伤啊!要留意伤处啊!”这会子真清醒了,但不敢乱动。
“伤老早都痊愈,腿上那道撕裂口子,哥哥我还不看在眼里。”他双目窜火苗,亮出白牙。“我们那时不熟吗?若我推算无误,那时我们亲也亲过,抱也抱过,拜堂成亲更是老早就办过,有这么不熟吗?”
穆容华被问得哑口无言,脸烫红,耳朵都热呼呼了,她才欲装睡蒙混,却遭他一阵热吻。过后,他轻抵她的唇瓣问——
“还有我的那条绿底金纹带,你收藏很久了吧?你贴身私藏我的发带不还,日日睹物思人,到底有多喜爱我?”
被逼问个没停,守不如攻,退不如进。
穆容华干脆两腿一抬圈住他,双手揽住他的颈,豁出去般低嚷——
“是啊,就是喜爱,再喜爱没有了,穆容华喜爱珍二,满眼都是他,心里老早有他,喜爱得不能再喜爱啊!”
她忽地颤哼,男人在她吐露爱语时再次侵据她潮润的娇身。
“穆容华……”他嗄声幽唤,含情带欲。
“你、你怎么又……又这样……”
“苏醒”得这样彻底!
他知她的话意,不禁低笑,鼻与唇似猛虎嗅蔷薇般挲过她热烫的肤。
“我问过丝姆嬷嬷,除天红贝的用药外,还有什么法子能帮你治那个女人家的症状……嬷嬷说,把我自个儿用上便好。”他笑,吻啄落。“穆容华,你爱我爱到不行,见哥哥我不见了,还哭得像个小娃娃,真爱惨我了,欸,珍二总得好好回报不是?莫怕,我定会用心治好你的……”
穆容华羞恼,但仍被逗得笑出声,随即笑音一弱,禁不住细细喘息。
肤上流淌的、心中漫流的,皆是情。
明明也知“私奔”之举不可能解决所有事,广丰号被她手书一封硬是丢给十一弟代管,她从未这样任情任性,亦不知族内几位入股广丰号的长辈要如何恼她、斗她,但这一次,为了跟她的男人在一起,她只想这么蛮干。
另外还有游家秀大爷。
游石珍跟她跑了,但总有一天会回永宁,那是他亲亲大哥,他不可能一辈子不返家,而她不怕秀爷寻她麻烦,只怕珍二因她受委屈。
欸,不想了不想了,她总之护着他的……
捧他的脸,指腹温柔摩挲,她倾情亲吻他的眉目和唇瓣。
“游石珍,你说对了,我确实爱惨了呀……”
今夜。
私奔的这一夜。
她心无旁骛,只想好好爱他。
几天后,一封信被送进永宁游家大宅。
送信的是珍二爷的手下,那人交了信就跑,老管事德叔不明就里,只得赶忙将信送到主爷游岩秀手中。
游岩秀展信一阅,一张俊美无端的脸瞬间变色,桃红唇气到都……都笑了!
游家温柔沉稳的主母大人被老管事哭着急急请来。
顾禾良拾起信纸一看,一目十行,才知是小叔来信,信中问好兄长和嫂子,还说自己很想念肥娃爱侄,且已帮家里这位小小爷相中一匹温驯小马,不日将送抵游家给小小爷玩弄。
信的前大半段是寻常家书,变数落在最后几行——
小叔说,请家兄家嫂不必再为他的亲事挂怀,他成亲了,几年前娶了个媳妇儿,很俊俏,跟他一样是江北永宁人。
小叔把自家媳妇儿的姓名也报上,姓穆,名容华。
然后丈夫便怒海掀巨涛了!
“这混蛋!不肖子啊不肖子!我、我……老子宰了他!”说风就是雨,游岩秀一把取下书房墙上的挂剑,立时要冲出家门。
“秀爷这是要上哪儿去?”禾良状若无意地挡在门边,软软一问。
“禾良你让开些,我宰了咱们家二爷去!”气归气,再怎么气也不敢动手将软软的人儿挥开。
家里“大魔”发火,一干洒扫作事的仆婢们对温柔可亲的主母相挺到底,即便惊得想逃、想躲,有几个仍壮起胆子守在外边,等着主母发令关门放狗……呃,关门挡爷。
游家大爷向来吃软不吃硬,而游家主母恰恰是个软磨不硬碰硬的主儿。
“秀爷要上哪儿宰人?信里不都写了,二爷跟着穆大哥……”一向喊惯了,此时“穆大哥”三字一出口,不禁想笑,但此时不能笑出。她整整面容又道:“他们游玩去了,天南地北这样辽阔,秀爷岂知他们落脚何处?”
“我上关外马场,逮住他底下那些人问个清楚明白,总能问出点蛛丝马迹!”
禾良点点头。“嗯,这倒可行。”
随即眸光微掠,似想起什么,她自言自语般轻叹——
“那我那两笼白糖糕怎么办?”
“什么?”游岩秀漂亮的两耳陡竖,提剑的手劲略松。
“就今早揉了面粉团作的两笼白糖糕,还在炉灶上蒸着呢,得再过好一会儿才能出炉,出炉后还得稍稍放凉,然后滚过白霜糖粉,噢,是了,那糖粉是咱们太川行里新进的货,甜而不腻,入口滋味层层变化,较其他货好上太多,这样的白糖糕风味肯定绝佳……啊,可秀爷赶着出门,那两笼白糖糕看来只好全分给府里的大伙儿了。”
守在外边的几个仆婢暗暗吞着口水,又纷纷点头……主母亲手作的白糖糕,全分给他们那是再好不过啊……
“禾良!”游岩秀很明显地咽下唾沫,美到没天理的俊颜小扭曲,很挣扎般。
“嗯?”禾良缓缓走近他,眸光柔和。
“那……我吃完白糖糕再出门。”
她尝试拿下他的剑,他没那么坚持了。
怕剑沉,妻子要拿不动,游岩秀把剑搁到长案上。
禾良探手理了理他气到乱飞的鬓发,闲聊般慢条斯理道——
“好吧,那我还是让人去知会太川行的老管事,那批从北里南乡收来的黄金香蜜,暂且搁在咱们行里大仓,不用急着送来家里。”
“禾良跟行里的老管事讨……讨了黄金香蜜?”话都说得不利索了。游大爷杏仁核儿似的美目刷过灿光,隐约猜出什么,他喉结大动,口中唾津泛滥。“禾良是打算那个……那个用新收的香蜜,然后作很多、很多的蜜里菊花糖……是吗?”
“是啊。”
噢,老天,那是他的最爱,禾良作的“蜜里菊花糖”,真真甜入他的心、他的血跟肉里,连神魂也一并甜进去啊……
禾良道:“可秀爷吃完白糖糕就要出门,一趟关外即便快马加鞭也得十天半个月的,那还是等秀爷返回了再说吧。”
游大爷的俊脸又开始扭曲了,但到底没能挣扎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