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他。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在乎他、关心他。
被人担心的感觉有点陌生,却又莫名温暖。
这个女人是如此温柔甜美,即使隔着那么一大段距离,隔着那么多的人,他依然能一眼就看见她,依然觉得心头被她的一言一行、一语一笑所牵动。
对她的情感,满溢而出。
他低头,和方水净问了一个问题。
水净粉唇微扬,开口告诉他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听过那个答案,甚至早在这之前,已将它深深牢记。
他想过、猜过,但不敢确定,直到现在。一股激动充塞心胸,在那一秒,他突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起身去找韩武麒。
有些事,他必须先做好,他知道那个男人可以,也愿意帮他。
第17章(1)
阳光,轻轻。
微风,悄悄来了又走。
绿芽,在木架上蔓生蜿蜓。
初静坐在“秘密”花园里的秋千上,忍不住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让花园里香草的味道,充满自己。
今天一早,伊拉帕和老爸一起上了船,去钓鱼。
她本来想跟去,但她总是会在船上吐得乱七八糟,所以伊拉帕阻止了她。
“别担心,没事的。”他看着她,唇微扬,“我不会让他把我踢下船去喂鱼。”
她莞尔一笑,让了步,改为和其它人一起到桃花和海洋的餐厅帮忙。
假日时间,“蓝色月光”总是人山人海。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她才有时间溜到隔壁如月这边休息。因为店主夫妻的个性关系,“秘密”一直是一间很幽静雅致的小店,即使到了假日,还是没什么人,幸好如月与莫森根本不靠这间店吃饭。从小,她就喜欢待在这里。莫森叔叔刻意在花园对外的那一面,种植了九重葛,让它长成了高大的树篱笆,隔绝路人好奇的眼光,提供了小小的隐私,若不走进来,其实是看不太到花园和店里的情况。
被植物包围着,总让她莫名安心。
她知道,伊拉帕也喜欢这里,因为这地方有足够的隐私,也比较安静。
想起那个男人,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过去一个月,她一直担心家里有人会再找他麻烦,谁知道他和家里那几个男人仿佛不打不相识似的,竟然在那之后,混得越来越熟,这些日子天一亮,他不是被三个长辈找去钓鱼,就是被阿浪、屠鹰带去山里,还有几天他更是和勤哥、武哥一起不知跑哪去。
上个星期,他们几个男人在地下室的练武场里打了起来,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止,那些男人却说,他们只是在和他对招讨教。
“他用的招式我们都没看过,”武哥笑着解释,“所以请他示范一下,并不是真的动手。”
“不过阿浪是乘机报仇啦!”阿南指着阿浪,笑着说:“他老打输啊!”
她知道那句是个玩笑,因为伊拉帕笑看着她。
“该死,那是因为他太厉害了!”阿浪不满的开口抗辩,“你还不是每次都被揍得哀哀乱叫!”
一瞬间,那个男人脸上出现某种异样的神情,那看起来几乎像是不好意思。
她知道,他很少被人称赞。
她为他感到高兴,而且莫名觉得与有荣焉。
不过误把他们的练习当真,也让她觉得很糗就是了。
午后的阳光,不像早上那般刺眼,待在树荫下更显阴凉。
莫森叔叔就在二楼的窗边写稿,如月和母亲在店里聊天,虽然从这边看不见,但她听得见,海洋叔叔和勤哥就在隔壁修剪树木。
她知道自己很安全。
坐在偌大的双人秋千座上,她看着、听着这些一直以来守护着她的人。
其实,不是不知道,家里的人对她有多担心。
虽然有些保护过度,但他们从来不曾让她觉得被限制,她真的很爱他们,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考虑离开。伊拉帕始终没有提要回去的事,当她鼓起勇气和他问起卡卡,他也只用他把它寄放在朋友家里带过。他公然和她在她的房间里同居,爸妈也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很小心的维持着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
可是她也知道,要求伊拉帕留下,实在太不公平。
她晓得他还是在意别人的眼光。
每次和她走在路上,他脸上的疤总是会引人侧目。
他不喜欢被人那样指指点点,仿佛被当成怪物一样的观看。
在山里,她不曾太过注意这个问题,回到了城市,她才发现他要面对什么,才真正了解,他为什么会隐居在深山。
前两天,他陪着她一起去买东西时,好几个妈妈竟然畏惧的抓着孩子,还隔着一大段距离,就特别绕了一大圈,只为了避开他,她们看他的模样,仿佛像是怕被他传染,好像他染了麻疯病一样。
她感觉到他的僵硬和不自在。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一瞬间,心痛得让她快掉下泪来。不自觉的,她握住他的手。那个男人却低下头来,朝她露出微笑。心口紧缩着,为他的温柔、为他所遭遇的,感到疼痛。在山里,他是个人,他活得很自在,但在城里,人们却把他当成怪物,避之唯恐不及。
人们歧视他,只因为他长得不一样。
那真的、真的很不公平。强迫他留在这里也是。他有权被当成一个人对待。她比谁都还要了解,被歧视、但她儿时曾有很严重的言语障碍,
被当成异类有多痛苦,虽然现在她乍看很正常,她清楚记得被当成怪胎的感觉,她至今依然害怕被当成异类。她环抱着自己,看着屋里的母亲,知道她必须做出选择。
风,轻轻的又再次吹拂而过,带来海的味道。
然后,忽然间,她知道,他来了。
她转过头,看见伊拉帕站在门边,凝望着她。如此深情、如此教她心动……当她看着那个她深爱的男人,穿过开满红花的九重葛门,朝她走来时,她不觉屏息,然后才开始心跳。在那一秒,她清楚晓得,如果他开口要求,她会跟他走。
就算得面对麦德罗无时无刻的威胁,就算得离开家人的庇护,失去这安稳的生活,她依然会毫不犹豫的跟他走。
或许,她是个自私的孩子,但若失去他,她清楚生命会变得黯然无光。
家里的每个人都爱她,但这个男人不一样。
他不一样。
他需要她、渴望她,在他眼里,她只是她,就单纯的只是她。
她想和他在一起,度过每一个晨昏。
男人来到面前,抬手抚摸她的脸。
她想要他像现在这般,温柔的看着她,一直到老。
“桃花告诉我,你在这里。”他语音沙哑,大手抚过她的耳,滑到她的下巴。
“你还好吗?”
初静仰望着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他,悄声开口。“我想念你。”
他黑瞳一黯,以拇指轻抚她的红唇,嘎声道:“我也想念你。”
一颗心,因这句话,隐隐颤动,微微发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站起身,走入他怀中,抚着他的胸膛,昂首微笑轻问:“还是你只是重复我的话?”
拜那些男人所赐,他的中文进步飞快。
“当然知道。”伊拉帕低首,贴着她的唇,瘠痉低喃:“我想念你,非常想。”
“只是一个早上……”她晕红着脸,呢喃着。
“还有一个中午。”他指出这点,然后缓缓亲吻她甜美的小嘴。
攀着他的肩头,初静只觉得自己像是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之中,幸福得仿佛连脚趾头都蜷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