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天磊顿了下,深吸口气道:“李小妲,我年纪大了,只剩下这个女儿,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恢复记忆的一天,如今她只接受子毓……”
听至此,李则天隐隐约约猜出他想说什么。
“如果子毓愿意留在小庭身边,那么过往的仇恨,我会一并都忘了,你……可以成全吗?”
李则天恍惚地看着他,唇角动了动,竟笑了。
这是什么样的命运,非得要这么七拐八弯地折磨人……她想拒绝,但她不能,因为牧庭的伤重与她有关,如今她真的可以完完全全地体会到子毓的罪恶感了。
况且,牧晴的死是一个共业,只要一个契机,也许就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让他们忘却伤悲,不再心存怒恨,如果关键就在她身上,那么……她怎能推却?
只要她退出,每个人都可以获得救赎,这很简单的,她不会不愿意。
缓步走到病房外,从微敞的门缝中,她听见牧庭开心的声音。
“真的喔……然后呢?”
“然后我就成了个大厨师,要不然你以为你吃的那些东西是谁准备的?”
“哇,等我的伤好了,你一定要煮一大桌好料给我品尝。”
“那有什么问题——”
那对话听起来非常轻松自然,压根不像他们以往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的模样。
“那等我的伤好了,你还会不会陪在我身边?”
“当然……”
李则天离开了病房,走到医院之外。
医院外的天空很蓝,可是她的眼却模糊得有些看不清。
在牧晴的事发生之前,其实他们是和平共处,只有喜乐没有悲伤愤恨,只要她离开,就可以还他们最葭本的生活,这样很好,对不对?坐在医院外的石椅许久许久,她掏出手机打给了韦纳思,
“纳思,足迹杂志的那件委托,我现在接会不会太迟?”
“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你跟子毓谈过了吗?”
“嗯,他也很赞成,因为他知道那是我的梦想。”她笑着,眼泪却不断地掉落。
她不能留在台湾。她没有想象中的大方,她不能忍受子毓对自己以外的女人那么好,可是她没有立场要求他什么,这一切是她自己造成的。
她想她应该离开台湾一段时间,让自己冷静一点。
于是,李则天委请韦纳思帮她办理各种手续,再回南部一趟将委托一事告诉奶奶,最终再回私飨带走她的私人物品。
站在熟悉的空间里,每个角落都有她的记忆,她却必须逼迫自己遗忘。
拿着行李下楼时,适巧遇到了林保惠。
“小天,你要去哪?”看她拿着行李,他皴着眉问。“毓哥问我你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都没到医院……工作很忙吗?”
她笑而不答——“小惠,好好加油。”
“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去哪。”她微笑的表情太空洞,眼神太飘渺,仿佛要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小天,你不能不负责任,明明是你把我捡回家的,你却把我丢给毓哥,太没责任感了吧!”
林保惠追过去,她却骑着车,头也不回地走了,气得他直接冲到医院,把她离开的事告诉丁子毓。
丁子毓立刻打给她,但电话不通,他转而拨给韦纳思,
“哇咧!她居然骗我,她还跟我说她跟你谈过,你很赞成。”韦纳思赶紧将李则天接受足迹杂志委托的拍摄工作告诉他——
“她搭哪一班飞机?”丁子毓问着,举步往外走,却被牧庭给拉住衣角。
“她搭的是十一点四十分飞往匕的班机。”
丁子毓拉开牧庭的手,飞也似地往外狂奔。
赶到机场时,班机已经起飞,他只能隔着玻璃帷幕看着飞机载走他心爱的女人。
“李则天,你竟然丢下我!”他愤怒地重捶着墙面,压根不管是否引起旁人的侧目。
坐在飞机上的李则天,心尖一颤,不由看向窗外,看着城市离她愈来愈远,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成串滑落。
她不是逃避,而是……这个时候,她适合安静地离开。
有一天,等她更勇敢更坚强的时候,她会回来的。
尾声
一年后。
“怎么会这样?我的天啊……叔叔,我知道了,我会马上回台湾。”
人在澳洲拍摄原始草原和自然海景的李则天,接到了叔叔的越洋电话,告知奶奶重病,李则天立刻将手边的工作完成赶回台湾。
澳洲的拍摄原本就是计划中的最后一站,之前传送回去的照片听说已经聚集了约莫六册的量,经由文字编辑透过她的笔记纪录撰写成文章,已经推出了第一集。
一回到台湾,在机场等候行李时,莫名的,李则天感受到非常多的注视,她怀疑是自己自我意识过剩,但当她领了行李准备离开时,有人走了过来。
“请问你是不是李则天?”
李则天呆住,直看着眼前两个空姐。
“呃,我是……”怪了,为什么她们会知道她是谁?
“可以请你签名吗?”空姐已经拿出小册子。李则天虽然一头雾水,但怕太引人侧目于是赶紧签了名后离开航站,打算搭高铁南下。
同样的状况,竟然在高铁站也发生了。而这一次,她得到了些许的资讯——
“因为足迹杂志出版的作品集里,有你的照片啊。”那热情的粉丝说。
她的照片?谁把她的照片放进去了?
更何况,她现在跟之前的样子差很多呢。算了,不管怎样,还是先回老家探视奶奶最重要。
然而,当她回到家时,却见奶奶正坐在四合院的门口前喝绿豆汤,看来身子硬朗得很。
“奶奶你怎么……叔叔骗我!”李则天恍然大悟,没好气地蹲在她面前。
“小天哪,怎么瘦了这么多?”李奶奶心疼地拍拍孙女的脸。“是不是在国外过得很辛苦?既然这样就不要再去了。”
“奶奶,我的工作还没做完,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去了。”她确实瘦了很多,现在就连穿七号的衣服都觉得太宽松。
“那你今晚不留下来陪我?”
“不了,晚一点我就回北部,有点事要处理。”她至少要先回去搞清楚,到底是谁把她的照片放到作品集上的,“连吃顿饭都不愿意?你叔叔说你要回来,特地请人来煮了外烩耶。”
“好吧,那我吃饱之后再回去。”奶奶的央求,她怎么可能说不。
等到晚上,堂姐妹们回来,把她最新的摄影集拿给她,李则天总算茅塞顿开。
“子毓好帅喔。”她的堂姐翻开作品集内的最后一页。
李则天一目十行,快速地把内文看过,再看向封底自己的照片……那照片的背景是在山上,而她唇角的笑意是只给那个人的……那是他拍的,为什么这里头会有他拍的照片,还有她在四年前初遇他时拍下的照片?
更扯的是,这篇内文写的竟是她和子毓的爱情故事,编写的人还是韦纳思……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这一年来她铁了心不过问子毓的消息,所以也不曾主动和纳思她们联络,通常是纳思找她居多,没想到她竟然瞒着自己策划了这些事……
而他……还在等她?
那牧庭呢?她怎么办?
“好了,先吃饭吧。”李奶奶吆喝着。
收起摄影集,李则天心不在焉地吃着菜,双眼蓦地一亮,再看向桌上的十菜一汤,发现满桌都是她最爰的菜色,更重要的是这味道——
“叔叔,这是谁煮的?”她急问着。
“就……庙口的阿善师啊。”叔叔说完,埋头狂嗑。